北荒城以東，便是圣武王朝最為繁榮的京城，每日的黃金流水達(dá)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程度，而這些交易額中三分之一都來自同一個地方。
清運(yùn)商會。
如果說皇帝掌握了這天下江山，那么清運(yùn)商會也掌握了天下近乎一半的黃金。
據(jù)傳這個在京城內(nèi)部根深蒂固的龐大商會和皇室有著微妙的關(guān)系，否則哪個白癡皇帝會讓他們擁有那么多財(cái)富？
而這一年，清運(yùn)商會的名聲也在整個圣武王朝達(dá)到了頂峰。清運(yùn)商會商家公子商九原，代表圣武王朝出使北蠻，這個手握萬金的少年，只身犯險(xiǎn)贏得了北蠻人的尊敬，也讓圣武王朝能夠安然度過這一年的冬天。
這是北蠻施舍給圣武王朝最后的憐憫。
一個冬天過去后，他們的鐵騎便會踏過云險(xiǎn)山脈，直指京城！
此刻的北荒城中張羅旗鼓，尤其是那云夢樓中，更是掛上了大紅燈籠，玉宇瓊樓上張燈結(jié)彩，有彩色的絲綢垂下來，像是在夜里掛上了一道彩虹。
就連空氣中也泛著喜意，云夢樓的老鴇更是忙里忙外，廚房里從早上就開始?xì)㈦u宰羊，廚師們到現(xiàn)在還沒有歇息過。
商九原在今天抵達(dá)了北荒城，這才是北荒城那么熱鬧的原因。
媚娘也很奇怪，那位商家的公子似乎對這里很是熟悉，昨天一匹快馬抵達(dá)了云夢樓，定下了云夢樓最貴的天字號雅閣，點(diǎn)了云夢樓最好的姑娘和酒，名字居然都對的上。
定金就付了一千兩黃金，足以可見大手筆?？吹侥且欢腰S金的時候她眼睛都直了，北荒城的富甲幾年的收入也不過才那么點(diǎn)，但那位商公子居然只定了一夜，而且那份錢還只是定金而已。
這些錢已經(jīng)足夠把整個云夢樓包下來了，而且是好幾天。
她站在云夢樓外迎接客人，臉上的笑意也忍不住透露出來。那可是黃金啊，天下誰能對黃金不動心？
段易生穿了一件長衫，腰上佩了塊璞玉。他從來不佩劍，在這北荒城里還真沒人敢對他動手，佩劍也沒什么大作用，反而很是沉重，總是會把他的褲腰帶往下扯。
原本他蠻喜歡佩劍耍帥的，可在一次宴會上把自己的褲頭給扯掉了之后，他就不再佩劍了。
蘇白龍還是一副書生模樣，臉色略顯蒼白，他望了一眼云夢樓的招牌，面沉如水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好去處？”
云夢樓是北荒城最大的妓院，艷名昭著。在整個北荒城除了春風(fēng)亭，便是這云夢樓最有名氣。里面的姑娘個個都水靈嫵媚，而且能歌善舞。段易生以前還經(jīng)常譏諷說現(xiàn)如今這個世道就連娼妓都有足夠的文藝，讓他這個文書才子都沒臉活下去。
雖然是一派掌門，但段易生總是喜歡自稱才子。
媚娘眼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段易生，對段易生她可是熟的很。北荒城里最大的花花公子，對云夢樓也很是照顧。
“喲，這不是掌門大人嗎？可是好幾天都到我這兒消遣了，跟我們樓里的妹妹們都那么熟，囊中羞澀也不打緊，只管來！”媚娘很是霸氣，直言不諱地告訴段易生可以免單。不過也是，這些年要不是段易生照顧著，指不定多少人想要接管這云夢樓。
“這不是兄弟剛回來么？屁股還沒做熱乎就帶著他來給您捧場來了！”段易生一笑，摟住了蘇白龍的肩膀，卻被后者利落地拍了下去。
風(fēng)花雪月之所，一直以來都是有傷風(fēng)化，盡管暗地里不少人都流連于這類地方，但明面上也得擺擺樣子。
蘇白龍打心底里不喜歡，這是受蘇百草的影響。那個為劍而生的人不明白為何女子要被這樣對待？這世上任何美好的一切都應(yīng)該被保護(hù)起來才對。不過到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世上他不明白的事不止這一件。
媚娘帶著兩人走入了云夢樓中，白色的粉末從天而降，飄飄灑灑地落下。像是滿地都鋪滿了白雪，卻感受不到冬夜的寒冷。
媚娘邊走邊說：“今天可是個好日子，不僅清運(yùn)商會的那位尚公子來了，也是花魁的首秀?！?p> “那位傾語姑娘么？”段易生明顯對這里的一切都熟悉。
蘇白龍輕輕皺起眉頭。云夢樓內(nèi)嘈雜無比，居然比京城的夜市還要熱鬧，讓他緊蹙眉頭的是站在樓閣上的姑娘。胸前大片裸露著，玉腿陳林，從他們這個方向望過去隱隱能夠看到裙下的風(fēng)光。
“掌門也覺得傾語是個很好的姑娘吧？”媚娘臉上有一抹不易察覺的苦澀。當(dāng)年她也是極富盛名的美人，隨著年月逝去變得人老珠黃，每天看著面容粉嫩身材姣好的女子心里難免也會有些妒忌。
整座云夢樓傍水而建，能夠看到白色的錦綢掛在穹頂上隨風(fēng)飄蕩，若是不細(xì)看還真會以為是云絲懸浮在天空中。難怪云夢樓收費(fèi)那么昂貴，這里的布景和物品都不是普通勾欄能夠比擬的，就連姑娘們的水準(zhǔn)也高出了一個層次。
蘇白龍也被眼前的奢華亂眼，他在書上看到江南的女子最是好看，天下女子都比不得。但他覺得這里的姑娘便長的很好看了，其中幾位甚至可以和京城的女子相比。就連京城女子都算不得天下絕色，那江南的女子該是有多好看？
段易生和老鴇談笑間，他們依舊登上了樓閣中，被帶入了一間雅間，透過欄桿能夠看到樓下的一切，那些“云絲”仿佛就在他的眼前飄蕩，有微風(fēng)從他的眼前吹過，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怎么樣？是個不錯的地方吧？”段易生哈哈大笑，整個人慵懶地躺在柔軟的毯子上。
雅間的中央是一道桌案，上面擺滿了各樣的佳肴和美酒，看起來花費(fèi)不小。蘇白龍又是皺眉，絕影門內(nèi)本就入不敷出，段易生卻還這樣花天酒地。難怪出門的時候武義一臉哀怨地看著段易生——段易生取走了他身上的錢袋。
若不是段易生說要介紹一個人給他認(rèn)識，在云夢樓外的時候他就甩手離開了。
“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姑娘們臉上抹的胭脂水粉厚的像張大餅。”蘇白龍鄙夷地說。
“去了京城就是不一樣，眼光高了不少嘛！”段易生還是笑，“要不要找?guī)讉€姿色不錯的來服侍你？”
蘇白龍眼神如刀！狠狠地刮了一眼段易生！
“你這是什么眼神？”段易生不岔，“姑娘們可都是自愿的，我可不做欺男霸女的事兒！”
“誰會自愿做這種事？我在京城看到過不少家里欠債的女孩被賣進(jìn)了窯子里，我可沒從她們臉上看出過高興來?！?p> “那不是他們欠債么？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p> “你以為是他們想欠債么？現(xiàn)如今外憂內(nèi)患，京城內(nèi)早就風(fēng)起云涌，不少人想要出頭。賦稅嚴(yán)重，壯丁都被拉去充軍派發(fā)前線，家里的女人誰來養(yǎng)活？”
“讀的還真是圣賢書，不過你不知道在窯子里她們還能得到小小的尊重和不錯的收入，若是淪落街頭，誰會管你的死活？官府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為你一個弱女子出頭，最后甚至沒人幫你給埋了，死了連個碑都沒有?！?p> 蘇白龍身體一頓，眼神頹萎了下去。
段易生也不繼續(xù)打擊他，倒?jié)M了一杯酒放在蘇白龍身前，然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老鴇早就退了下去，今夜可是個好日子，若是把商公子服侍舒服了，指不定又是一大筆收入，到時候姑娘們也能換件新衣裳，買一些平時舍不得買的胭脂水粉。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筆桿再硬又能怎樣？若是解決不掉殤陽道的那些蠻子......”段易生頓了頓，“頭蓋骨夠硬了吧？但也硬不過斬馬刀！”
“你想說什么？”蘇白龍隱隱感覺到了段易生隱晦地想要表達(dá)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現(xiàn)如今還是武夫的天下，皇帝位高權(quán)重不假，但手下要是沒兵不也是白搭么？我們可沒有皇帝的命，要是真想保護(hù)什么人，用筆桿子可做不到?！?p> 蘇白龍愣了愣，這句話似乎在他的心里狠狠扎了一刀，鮮血淋漓！要是當(dāng)初他選了劍道......蘇百草是不是就不會死？可當(dāng)初的蘇百草也是天下無敵，最后還是死了......
他忽地有些迷茫起來，腦袋里空空的，想要思考段易生的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集中不了精神，整個人都變得恍惚起來，過往的一切如同云霧從他眼前劃過，他伸出手想要抓，卻只能看著云霧從他的指尖溜走。
段易生小酌了一口酒，重新把酒杯放下，眼神迷離起來，“這次帶你認(rèn)識的人就是清運(yùn)商會的商九原，所求的也是你的事。天下名劍不少，都是出自名師之手，我是沒什么能力找一個有名氣的鑄劍師，不過以商九原的能力應(yīng)該不難?！?p> 他望著呆住的蘇白龍，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璞玉，“要是真想讀書就讀書，但和佩劍也不沖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