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認錯人了么？”年輕道士語塞，最后只能從咽喉里擠出那么一句。
他這是第一次下山，不知道要帶些盤纏才能行走天下，俗話說的好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不過一路北上聽說可以算卦賺錢，這些天都是靠這門手藝收的幾個銅錢買餅吃。
“還裝，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比那些會花言巧語的公子哥還能忽悠人。”南笙月說道。
徐林道萎實忍不住自己的笑意，笑聲幽幽地從自己的嘴里飄了出來。
年輕道士滿臉無奈，只是把目光望向蘇白龍，語氣淡淡道：“公子要算一卦么？”
“你能算什么？”蘇白龍饒有興致地望著年輕道士。
對方的身份已經(jīng)不比多說了，武當山上年輕道士的名號早就傳遍了天下。年紀輕輕不僅得到了先師衣缽，甚至還更接近羽化登仙一些。
若是之前算卦的人知曉那一卦是未來武當掌教替自己窺探天機，大概也會覺得八文錢花得蠻值的。
“算未來，推演天機都行。”年輕道士一笑，臉上微微顯露出自傲來。
“那能算過去么？”
過去？年輕道士一愣，好像還真沒有人要算這個的，而且過去都已經(jīng)過去了，再算又能算出什么來？
過去的終將成為歷史，而每個人都在往前。
“這個還真算不出來?！蹦贻p道士苦笑。
蘇白龍沉默著沒有回話，只是從錢袋了摸出了八文錢，遞給了年輕道士。
年輕道士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蘇白龍策馬而過，只留年輕道士一個人站在原地，“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要出世，不過要找我大概是無疑了，從武當來這的路不好走，既然找到了我，那就回去吧。”
道士呆呆站在原地，任由寒州凌冽的風塵劃過自己的臉頰，沉默了半晌，他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看這模樣，也沒有半點滅世魔頭的樣子?！蹦贻p道士說，“遲早會給人殺死的吧？”
他握著手里的八文錢，轉(zhuǎn)身看向騎馬而過的蘇白龍，忽地發(fā)足狂奔起來。
江南道。
安靜的年輕人一身黑衣，腰上掛了枚溫潤的玉佩，價格不菲。衣著的料子也都是上等，看著便是富甲子弟的模樣。
不過在江南富豪眾多，不值得行人側(cè)目。
“我說你家大人到底在哪？這都大半天了也沒個影。”年輕人望著一旁道童模樣的孩子。
“不知道，老爹每天都跑商路，經(jīng)?？床灰娪暗摹！钡劳瘬u了搖頭，抓起拴住翅膀的蜻蜓在空中晃來晃去。
年輕人有些百無聊賴起來，一路從王屋山到江南，走的路不少，也總該習慣枯燥。
借著頭頂柔和的陽光，不知不覺中他竟然睡了過去。
柔和的風輕柔地拂過每一個角落，江南的氣候總是這般適宜，比寒烈的北原不知道要好了多少，也難怪那些蠻子想要打進中原來。
醒來的時候道童正在用蘆葦往他的鼻孔里探去，他猛地打了個噴嚏，逗得道童嘿嘿直笑。
“你家大人總該回來了吧？”年輕人溫柔笑道。
知書達理用在他身上簡直不要太合適，身上沒有任何的心浮氣躁，更像是天空中的一朵浮云，潔凈而自然。
“爹爹在天井里?！钡劳f完，似乎是怕年輕人發(fā)怒，直溜溜地跑開了。
年輕人也不去追他，孩子對這些庭院比主人還要熟悉，他終日在院子里溜達，周遭的孩子也不太喜歡和他玩。
走過幽靜的池塘，幾朵白蓮矗立其中，幾尾紅色的游魚圍繞著白蓮游蕩，借其遮陽。
年輕人忽然皺起眉來，長劍一掃，將白蓮斬落在池塘中，“總是靠別人怎么能行，若是太陽太耀眼，那就把它斬落好了！”
他似乎是忘了，若是沒有水的話，魚早就死了。
離開了后院，便是正庭的天井。天井里種了不少不知名的花，不過入秋之后，哪怕是江南的花也都凋落了。
天井中央一位中年人背手站立，望著掉落的花瓣嘆息。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中年人轉(zhuǎn)過頭來，臉上露出笑顏來，“賢侄等久了吧？這些天確實有些忙，你下江南也不派人帶個信，我好準備一下招待你。”
“叔父客氣了，自從五年前一別就沒再見過，確實是有些變胖了啊。”年輕人笑道。
中年人也不在乎這些調(diào)侃，自從五年前那一戰(zhàn)后，便很少有需要握劍的事了，難免身形會有些走差。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休息一下，王屋山離江南不算近，舟車勞頓賢侄也累了吧？”
“不了，還要趕路呢，很多人都沒有拜訪。”年輕人婉拒。
氣氛忽然變得詭異了起來，兩人都沉默了下來，空氣中劍意如同狂風般凌冽。江南是刮不起這樣的大風的。
像是太古鴻蒙初開，又像是兩人之間裹上了一層厚厚的迷霧，總之在這小小的天井之中天地似乎都在變化起來。
幾步外的游魚猛然躍出水面，掉落在地面掙扎，想要逃出這片天地。
不過失去了水的保護之后，掙扎了沒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僵硬不動。
終于還是死掉了。
“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中年人臉上滿是苦笑。
“認命了么？”年輕人笑了笑，笑容中劍意凝固。此刻他才忽然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來，“這天下不只一個蘇百草！”
“誰都要爭那這個天下第一，可天下第一到底有什么好的呢？”中年人不解地問。
年輕人并沒有回答，下一刻無數(shù)的劍意將其淹沒，從外邊遠遠地看過來，只覺得一條蒼龍從地面升起，涌入了云層間。
圣武末年，江湖中又一次掀起了軒然大波，然而這一次并不是因為蘇門百草，而是謝安的兒子謝云龍一手攪動風云，連連挑戰(zhàn)劍修十二門的掌門，似乎要再現(xiàn)當初蘇百草的神跡，為了那個天下第一的名頭。
這些江湖瑣事自然登不上正史，只是在一些野史中有所記載。然則后人卻并不知曉這事，因為正主用劍將這一頁永遠地從野史中劃去了。
空留一則傳說在這江湖中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