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控惡虎
說時遲,那時快,雁飛南即將落地,就在這瞬間,雁飛南舌綻春雷,發(fā)出一聲驚天怒吼,手中長刀亦爆發(fā)出驚人力量,在招式已然用老的情況下竟然再度發(fā)力,“轟……”一聲長刀剁地,塵土激射,枯葉飛舞,由此產(chǎn)生的巨大反向力給了即將墜落的雁飛南一個強(qiáng)力支撐,雁飛南下墜的身形驟然停住,跟著再度飛起,飛出數(shù)步開外,然后穩(wěn)穩(wěn)落地。
那個拓羯衛(wèi)目瞪口呆,這超出常理、匪夷所思的一幕讓他難以置信,但接下來的一幕讓他驚駭之余,霍然驚醒。
突破阻截的雁飛南頭都不回,拖刀狂奔,繼續(xù)向北突進(jìn),向拓羯衛(wèi)的來路方向突進(jìn)。這不是慌不擇路,以此敵賊強(qiáng)悍戰(zhàn)力,若要突圍必選擇追兵薄弱方向,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他發(fā)現(xiàn)了史蜀胡悉,他要斬殺史蜀胡悉,攻敵之必救,給己方突圍贏得一線生機(jī)。
史蜀胡悉就在后方,正在此悍賊狂奔的方向上飛馬而來。
那個拓羯衛(wèi)不假思索地站起來,一邊奮起直追,一邊用盡全力吹響報警角號,“嗚嗚嗚……”
“嗚嗚嗚……”急促而渾厚的角號聲撕裂了料峭的初春寒風(fēng),穿透了厚厚的白樺林,回蕩在廣袤而空曠的山野之間。
還在猶豫是否追趕的兩名拓羯衛(wèi)聽到報警號聲,看到奮起直追的袍澤,頓時想到正在后方督戰(zhàn)的史蜀胡悉,再想到那個悍不畏死擋者披靡的賊寇正向史蜀胡悉突擊而去,霍然變色,兩人一聲喊,發(fā)力狂奔。
史蜀胡悉聽到了報警號聲,這個號聲來得很突兀,讓他遲疑了,下意識地勒馬停了下來,側(cè)耳聆聽。這個時候報警,警從何來?哪來的危險?有何變數(shù)?
正在林中四面圍追的拓羯衛(wèi)和控弦之士聽到報警號聲,紛紛停下了追擊腳步?發(fā)生了什么?因何報警?敵寇已窮途末路,難道還有逆襲可能?
正與雁青流激烈廝殺、正在全力圍捕安先生的幾名拓羯衛(wèi)聽到報警號聲,亦是果斷拉開距離,接著聽到報警號聲越來越遠(yuǎn),迅速向著北面而去,霎時便想到了正在后方指揮作戰(zhàn)的史蜀胡悉,想到了那個武力超群又神出鬼沒的敵方悍賊,如果史蜀胡悉遭到了那個悍賊的突襲,如果史蜀胡悉有個三長兩短……幾個拓羯衛(wèi)不敢想像,再也不顧眼前敵人,調(diào)轉(zhuǎn)身形,疾速狂奔。
“走!走!走!”雁青流更不猶豫,飛一般沖到安先生身邊,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拖著就跑,“白道……速奔白道……”
安先生連續(xù)受創(chuàng),鮮血淋漓,難以支撐,一邊任由雁青流拖著踉蹌而行,一邊艱難說道,“告訴李郡丞,告訴他,始畢可汗,突厥大軍……”
?。?p> 雁飛南殺紅了眼,如一只失控惡虎,張牙舞爪,氣勢洶洶,擋者披靡,前進(jìn)路上的任何阻礙都在他的猛烈沖擊下化為齏粉。
他躲開了厲嘯而來的長箭,避開了從正面殺來的敵虜,他躍身而起一腳剁在樹干上疾速轉(zhuǎn)向,他像猿猴一般借助樹枝之力一次次騰空,在敵人的怒吼和驚呼聲中迅速逼近目標(biāo)。
史蜀胡悉看到了雁飛南,看到了那個不顧一切自尋死路的短發(fā)悍賊。史蜀胡悉笑了,一臉不屑,眼內(nèi)更是露出森冷殺意,想殺我?想殺我的人多了,但輪不到你這個螻蟻。
拓羯衛(wèi)瘋狂了,四面殺來,睚眥欲裂,吼聲如雷,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史蜀胡悉身前。終日打鷹今日竟被鷹啄瞎了眼,平日囂張跋扈趾高氣揚的拓羯衛(wèi)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今日在武川廢墟上,勝券在握的情形下,竟被一個卑賤奴隸打得暈頭轉(zhuǎn)向死傷慘重,此刻更是置王廷重臣史蜀胡悉于險地,太不真實了,豈有此理!
“攔住,攔住他……”
拓羯衛(wèi)揮舞著武器,聲嘶力竭地叫著喊著,胯下戰(zhàn)馬亦是竭力飛奔,無奈樹木重障,灌木叢生,難以追及。
“射箭,射箭……”
箭矢破空,厲嘯聲不絕于耳,無奈目標(biāo)快如閃電,難以捕捉。
“套住,套住他……”
一條條馬絆在空中飛舞,一個個套馬索張開血盆大口,無奈目標(biāo)就像水中魚空中雀,又似鬼魅幽靈,倏然游走,倏然移位,每每驚險萬分一刻卻又脫身而去,讓追趕者郁憤難當(dāng)幾欲吐血。
突然間,雁飛南爆發(fā)了,身形驟停,跟著一聲驚天暴喝,“殺!”
長刀落,人頭起,鮮血噴射,一具無頭尸體栽落馬下。
刀勢不減,刀鋒不停,長刀驟變方向,“噗哧”一下斬在馬鞍上,馬鞍裂,刀鋒斬入馬背。
“希聿聿……”戰(zhàn)馬發(fā)出一聲驚天痛嘶,驟然爆發(fā)出驚天之力,四蹄騰空而起,以匪夷所思之速度,轟隆隆直沖前方。
馬過,人落,雁飛南一把抓住馬尾巴,長刀拖地,任由瘋狂戰(zhàn)馬拖拽著,向目標(biāo)呼嘯射去。
?。?p> 中溪水畔,白道彎處,一片茂密樹林里,一隊人馬悄然藏匿,寂靜無聲。
尉遲恭臉色陰沉,每當(dāng)空中傳來鳴鏑的刺耳嘯叫聲,他就愈發(fā)焦灼,甚至有窒息之感,呼吸聲也因此變得粗重。
尋相坐在他對面,目光穿過濃密樹葉望著遠(yuǎn)方山巒,看似平靜,實則焦慮不安。雁青流一行正身陷重圍,危如累卵,急需救援,但敵情不明,己方人手又少,這種不利局面下必須冷靜,不可貿(mào)然出擊,以免貽誤大事,然而時間不等人,時間每過一分,雁青流一行距離死亡便更近一步。
好在他們來得快,這固然有李靖及時決策以及與留在白道北端的暗探及時報警有關(guān),但在尋相看來,更重要的是運氣,運氣十分好,有運氣便意味著有上蒼相助,如此雁青流一行就有生還的希望,李靖就有如愿獲得突厥機(jī)密軍情的可能,而他們只要順利完成任務(wù)就能贏得軍功,可謂皆大歡喜。
尋相希望今天是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所以他對接下來的一仗十分期待,對前去打探軍情的斥候亦是翹首以盼,心中亦是暗自祈禱有好消息好運氣。
就在這時,前面樹林中傳來幾聲短促雀鳴。
尉遲恭一躍而起,尋相亦是半蹲而立。
這邊立即有衛(wèi)士給予回應(yīng)。
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次傳來,一個身披枯草偽裝的斥候出現(xiàn)在尉遲恭和尋相眼前。
“告訴某好消息!”尉遲恭按捺不住,急切問道,“可有好消息?”
那個斥候表情很陰郁,連連搖頭,目露驚疑之色,“旅帥,某看到金狼衛(wèi)了,就在前面,就藏在溪水畔的樹林里。”
金狼衛(wèi)?突厥王廷的附離銳士?突厥可汗的禁衛(wèi)軍?這怎么可能?
“你確信是金狼衛(wèi)?”尉遲恭厲聲質(zhì)問道。
那斥候猶豫了片刻,堅定點頭,“某確信自己沒有看錯,肯定是金狼衛(wèi)。某見過金狼衛(wèi),只有突厥可汗的金狼衛(wèi)才身披鎧甲,而大漠上的控弦之士都著皮甲,兩者非常容易辨認(rèn),某不會看錯?!?p> 此言一出,尉遲恭和尋相再不懷疑,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之前劉武周說的那番話。這里面果然有隱情,雁青流此次北上大漠肯定承擔(dān)了重大使命,而李靖之所以膽敢出兵白道馳援,想來也是胸有成竹,勢在必得,所以,形勢很明顯,不惜代價也要救出雁青流,如此對大家皆有利,反之,后果很嚴(yán)重。
“可曾看到我們的人?”尋相問道。
“過不去,金狼衛(wèi)埋伏中溪水,某去不了白樺林?!蹦浅夂蛘f到這里,目露急切之色,“不過從白樺林方向傳來的角號聲和鳴鏑之音來判斷,我們的人還在戰(zhàn)斗,突厥人還沒有得手,我們還有時間殺過去馳援?!?p> 尋相看看藏在樹林里的部下,又看看臉色陰沉的尉遲恭,暗自嘆了口氣,若劉武周不堅持兵分兩路,若五十騎全部馳援武川,則這一仗還有取勝可能,己方還有突破突厥人的包圍救出雁青流的希望,但現(xiàn)在這里只有三十騎,力量太過薄弱,強(qiáng)攻肯定不行,只能智取,而能否智取成功,就要靠運氣了。
“敬德,事不宜遲,即刻馳援?!睂は鄾_著尉遲恭說道。
尉遲恭點點頭,稍作遲疑,問道,“觀之,你可有救援之計?”
尋相搖搖手,不假思索地說道,“某聽你的?!?p> “善!”尉遲恭不再客氣,當(dāng)即說道,“觀之,你我兵分兩路,你帶一隊兄弟由大路殺出,引出埋伏在溪水畔的金狼衛(wèi),纏住他們,而某則帶另一隊兄弟乘機(jī)越過中溪水,從側(cè)翼殺進(jìn)白樺林,打敵虜一個措手不及,然后乘勢突破敵虜?shù)陌鼑?,救出雁青流。你看如何??p> “善!”尋相毫不猶豫,沖著林中的兄弟們連連招手,“上馬,殺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