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虛驚一場
午后,大興城的街市路兩旁寬闊有余,這個時間點正是一天之中最為熱火朝天的時候。光是來回過往的外來馬車就有數(shù)十幾輛,游客結(jié)伴或背著行囊的游子,魚貫而入,時刻不停。前人留下的腳印還未看個清晰,便被后面的人重新踩印上。
忽地,地面的小石子與嫩葉青草竟難以察覺地震浮搖晃起來。
‘踏踏踏…踏踏踏!’隱約的馬蹄聲,漸行漸近。直至幾對馬蹄將剛冒出的一株株嫩草踩于踏下,再卷塵匆急而去。
大興與隋宮的唯一互通城門前,有軍隊駐守,戒備十分森嚴。就在這時,匆促走出一名樣貌正派的青年男子。身著一件翻領灰白圓領袍衫,頭戴一頂同色胡帽。大步流星,穩(wěn)健有力。
“衛(wèi)平將軍!”青年男子聽到呼喚,立即回頭去看。
“微臣參加皇…”
獨孤皇后即刻伸手制止:“切勿聲張!”
她剛從不遠處提著裙擺小跑而來,腳步停在衛(wèi)平的跟前,大氣兒還未緩過一口。不露聲色打量了四處,便又低聲道:“快隨本宮來!”
“是!”
獨孤皇后率步前行,視線緊盯正方。衛(wèi)平將軍護在其周側(cè),目光警惕,時刻緊握腰間的密器。
“駕…駕!我等奉旨傳告!閑雜人等!即刻自覺速速閃開!駕!”在進入人頭攢動的大興后,率先為首的那名男子立即高聲提醒。
紛紛本能讓路的眾人趕忙定睛去看,惟見有兩匹騎得急切飛快的黑馬。甚至馬上的是人胖是瘦也未來得及看清,只覺有一陣勁風夾帶著模糊的黑影,自眼前呼嘯而過。
“咳咳咳呸!趕著回家生頭胎??!”在上逛了兩圈的仁靜瑤收獲頗多,正吃著剛買的小吃點心,就被揚起的塵土嗆進了一口。她一邊不停拍打著肩膀和衣擺,一邊扯著嗓子大聲斥責。
仁靜瑤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包裹,也沾染上了不少灰土:“真是的…”
她轉(zhuǎn)身之際,剛走了兩步。卻仔細沒看清前方的視野,直接一頭栽撞到了一堵厚實的肉墻。
“什么玩意兒?!”
‘咚’!
而對面那人卻紋絲未動,身形嬌小的仁靜瑤頭上戴著的冪羅落地,直接被反彈出去個一兩丈,反正可老遠了。
“嘖!哎呀!走路能不能看著點?!眼睛不好使,就跳太上老君的爐子里去煉一煉!”
那是一名身材五大三粗的大胡子屠夫,面貌猙獰。原本正好好站在路旁與友人閑談,忽然感覺到身上的肉顫抖了一下。便下意識去看,原是一個樣貌俏麗的素衣女子,個子不高,脾氣倒不是不小。
仁靜瑤見那屠夫一直呆呆地盯著自己臉上看,心中的無名火蹭蹭直躥:“看什么看!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人嗎?!還看!”
屠夫一臉的莫名其妙,正欲開口辯解幾句:“我說你…”
“說什么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得的好模樣就敢揩大姑娘的油!鼠眼牛嘴!熊背虎腰!小時候被豬親過吧!”可有個地方撒撒氣的仁靜瑤,嗓音又尖又細,噼里啪啦跟放連環(huán)炮一樣。
被指著鼻子罵的那名屠夫,瞬間火冒三丈。一把拎起桌案上的殺豬刀,暴跳如雷開吼:“你這個市井小潑婦!不給我開口道句歉也就罷了!還強詞奪理,隨意侮辱人!簡直是蠻橫到第一了啊你這個小潑婦!”
“怎…怎么?!你還想打人哪!我我我我可不怕你!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仁靜瑤雙手擋在身前,一頓喧吵過后,火氣自然也消了大半。面對體格彪悍魁梧的屠夫大汗,也是到了該慫的時候了。
“你!你別沖動!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
“還成佛?老子這把刀就是專門殺佛的!今天不給你點見血的教訓,還真把殺豬的當成賣耗子藥的了!”那屠夫一陣義正言辭罷后,立馬揚起了手中的菜刀。
“怎么剛出宮就碰到一個瘋子了…快來救命?。⑷肆?!”仁靜瑤心下猛地一跳,搖著頭自言自語。敞開嗓門大喊了兩聲,街道兩側(cè)的路人行色匆匆,無一人朝這處留意。
“呀!”
“?。?!”仁靜瑤只見那把明晃晃的大菜刀,直往自己的頭頂正劈下來。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下意識再次尖叫出聲。拖著發(fā)軟的雙腿,扭頭就跑。
在大腦緊張恐懼的充血狀態(tài)下,仁靜瑤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從包袱里不小心甩掉出一件物什。
“呀呀呀…”那名屠夫還故作兇殘的面目,手臂揮舞不停,腳下卻依然保持原地不動的姿態(tài)。
而站在屠夫?qū)γ娴囊幻g男子,歪頭打著小盹兒。聽到這不小的動靜,皺著眉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差不多嚇唬嚇唬就得了!跟一個蠻橫的女子那么較真干什么!不理她就是了…”
“我說他朱家老四!你怎么也裝模作樣似兒的攔著我點?怪累的?!”只見那屠夫驟然落下了胳膊,將菜刀放回原處。
那閉眼捂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輕聲哼笑,回答的有氣無力:“啊哈!我再不知道你吧…哎呀!這不在咱倚云端了…還真是不習慣!一到這個點兒就犯困懶得動!”
仁靜瑤順著街道的小路,不知一口氣跑了有多久。彎下腰喘了好一陣子。知道恢復好些了,這才繼續(xù)往前走,低頭看見一雙精致巧秀的翹頭鞋。
她緩緩抬起頭來,看清是誰后,忍不住倒吸涼氣,沒什么好氣地質(zhì)問:“怎么是你!你跟蹤我干什么?!”
衛(wèi)平見狀,當即有自知之明地退在一旁,以免打擾。
獨孤皇后皮笑肉不笑,上前走近了幾步:“我就是喜歡跟蹤人,尤其是你!有意見嗎?”
仁靜瑤冷笑,沒經(jīng)過大腦思考,便伸出右手食指去指向了獨孤皇后的鼻子:“哼!你…”
“哼什么!指什么!”獨孤皇后的臉色終于變得沉肅了些。
仁靜瑤倏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未免越過了身份界限,這才悻悻收手。
獨孤皇后不露聲色后退了幾步,也不腦怒:“你出來干什么了?”
仁靜瑤就看不慣獨孤皇后那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用同樣的語氣回懟過去:“那你出來又干什么了?。俊?p> “你哪學的這么多廢話?我要不是跟蹤你出來,還不知道你仁靜瑤的膽子現(xiàn)在居然這么大了?!耐不住空虛寂寞想出宮會不會來稟報?自己犯懶!也不會張張嘴從你孑然園里隨便放出一個人過來說一聲嗎?!”
仁靜瑤不由得瞪大雙眼,不甘示弱:“你…你別過分了!好歹我在宮中還喚你一聲姐姐!你就這么羞辱我的?”
“這就算羞辱了?知不知道私自出宮最嚴重的后果是要被打入夸姣房終生禁足的?!你自己成天仗著有人給你撐腰,走兩步路都得搖著狐貍尾巴!你是覺得我沒辦法會拿你怎么樣,還是真以為本宮不敢動你??!”
心知理虧的仁靜瑤,倒是很想繼續(xù)硬氣地反駁來著。只得逐漸低下了頭,沉默不言,盯著腳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