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料到,竟是瞬息之間,身為武林前輩的馮倫居然就栽在了名不見經(jīng)傳的靈劍門弟子手中,周圍的武林人士和世家子弟都一臉愕然。只有一人高聲叫了一聲好,拊掌笑道:“靈劍門弟子皆是如此少年英杰??!?p> 這時一個高大的軍曹領(lǐng)著幾名士兵撥開人群,見了如此情形,環(huán)視眾人寒聲道:“我乃大明水師偏師把總副將方蛟,奉命護衛(wèi)寶船。為郡主招親之會順利進行,也為諸位人身安全著想,此船之上,嚴(yán)禁持械私斗。請各位不要為難方某,若有恩怨,便也下船自行解決,倘再被方某發(fā)現(xiàn)有違反禁令者,就地格殺!”說完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看著蘇寅。
陸思平上前拉住蘇寅衣角,道:“師兄,算了吧。師傅囑咐我們不要惹是生非……”
蘇寅方才也是一時沖動,師弟臉上的紅印讓他自責(zé)無比,偏生又無法奈何那仗勢欺人的繡花枕頭宋星,這馮倫還要上趕著捋老虎胡須。此時教訓(xùn)也給了,氣也消了不少,便收劍回鞘,冷哼了一聲,挪腳側(cè)身,饒了腳下的‘拐劍’馮倫。
馮倫臉色因剛才的屈辱漲成了豬肝一般的深紅色,加上火辣辣的腳印正正印在額頭至鼻尖,也是這馮倫長了一張長長的鞋拔子臉,蘇寅的腳印居然沒有蓋完他的臉。想著自己成名日久,今日居然被后輩年輕人一招擊敗,當(dāng)真比一劍殺了自己還難受。
“師叔?你這是怎么了?”
峨眉派的掌門郭紹安此時終于出現(xiàn),扶著坐在地上的馮師叔。這郭紹安年紀(jì)輕輕便已經(jīng)繼任了峨眉掌門,穿著峨眉掌門人的道袍,梳著一個道髻用道劍形狀的木簪插了,長耳闊嘴,眼窄鼻寬,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說有些丑陋。對比人家靈劍門白衣俊秀的青年才俊,這峨眉掌門人實在磕磣。
見馮倫一言不發(fā),面色難看,神色低沉,郭紹安看著就站在旁邊的靈劍門人,詢問道:“蘇師弟,這是怎么回事?”
蘇寅幼時曾跟隨父親來到峨眉派拜訪,尚是小童的蘇寅便被交給了比他大上兩歲的郭紹安照料。郭紹安見到眉眼熟識的白衣少俠,想來就是那昔日小童,故而開口詢問。
蘇寅幼時,郭紹安對其頗多照拂,二人雖然十幾年未見,但那份情誼深深留在腦海,更是顯得彌足珍貴。聽到郭紹安出言相詢,囁嚅著不知如何開口。
馮倫黯道:“掌門師侄不必多問了,是我自己學(xué)藝不精,在天下英雄面前狼狽丟丑,辱沒峨眉名頭了。”
聽到這話,蘇寅反而有些自責(zé)剛才手段激烈,折人顏面,確實有些促狹和不夠磊落。
郭紹安聽了之后卻哈哈一笑,真也就不再詢問,只是對馮倫道:“馮師叔言重了,這江湖比武,勝敗乃是常事,若是因勝負之爭礙了那追逐大道的道心,才是因小失大。反之,若能夠從失敗中重拾信心,接續(xù)斷劍,便離武道真正的海闊天空更進了一步。”看這峨眉掌門能舉一反三,生發(fā)出這些深刻的道理,語氣中亦是掩飾不了的自信樂觀。
馮倫苦笑道:“多謝掌門人教誨了?!?p> 郭紹安扶著馮倫站起,低頭撿起馮倫手杖,心中暗忖:“馮師叔居然連劍都來不及拔出,想不到蘇師弟居然已經(jīng)如此高明?!边f給馮倫之后,向蘇寅一行拱手道:“在下峨眉派郭紹安,不知各位少俠如何相稱?”
蘇寅回了一個晚輩禮,雖然郭紹安與自己是平輩論交,但郭紹安已經(jīng)今非昔比,成為了一派之尊,自然不可輕慢?!肮鶐熜忠娦α?。”雖然恭敬,蘇寅口中仍是喚師兄,看來對于兒時情誼仍是看重得緊。蘇寅又將自己師弟一個個介紹給了郭紹安,眾人一一見過禮,郭紹安笑著贊道:“全是少年英雄,靈劍門真是人才輩出?!闭Z氣真誠,倒讓靈劍門眾人有些不好意思。“師兄謬贊?!碧K寅道。
“來,蘇師弟,我向你引見一下。”郭紹安拉過蘇寅的手腕,很是親昵。蘇寅這才看到郭紹安身后的蟒袍貴人。郭紹安將蘇寅拉到貴人面前,道:“這位是靖安王爺?!碧K寅拱手,道:“草民蘇寅見過王爺?!?p> 靖安王笑吟吟地對郭紹安道:“郭掌門,這便是你給我提過的,靈劍門的未來掌舵人?”
郭紹安道:“正是?!?p> 靖安王笑得更加燦爛,“哈哈哈哈,免禮免禮,果然一表人材,名不虛傳?!?p> 這靖安王乃是天潢貴胄,太祖子孫,名為朱晟鈺,與當(dāng)今天子乃是同一個曾祖。濟南府便是靖安王封地。
蘇寅更是大惑,不明白為什么郭紹安要將如此尊貴的人物向自己引見。莫非郭紹安搭上這條富貴之路,好意關(guān)照我?
其實蘇寅不知道,靖安王世子現(xiàn)下便在這峨眉山上跟隨郭紹安學(xué)習(xí)武藝。今日郭紹安前來招親亦是靖安王動議,靖安王深知郭紹安雖然其貌不揚,卻內(nèi)秀于心,胸有錦繡,否則又怎么可能年紀(jì)輕輕便能接任著峨眉掌門,悟出峨眉失傳的觀應(yīng)心法?故而想要通過郭紹安與郡主的結(jié)合與老首輔交好。種種跡象都表明,老首輔在朝廷之上仍擁有可怕的影響力,甚至老首輔在遙遠的揚州還能影響皇帝的想法,圣心難測,但圣上對于這個三朝元老似乎還是極為倚重。
蘇寅哪知這些蠅營狗茍,心中不住腹誹:“這郡主到底怎生個貌美法,怎么連靖安王這等皇親國戚也想來一手老牛吃嫩草?師叔還非要讓我來趟這趟渾水,跟這些人爭?拿命爭嗎?”
不知道蘇寅內(nèi)心精彩想法的靖安王隨意問道:“蘇少俠來此也是為了郡主的招親大會?”
如此一問蘇寅心中更是堅定地認為:“遭了,這廝把我當(dāng)情敵了,好你個郭紹安,你把我拉來和這小氣王爺居心何在?”不過蘇寅雖然這么想,面上卻恭敬道:“草民只是帶著師弟們來見個世面,不敢僭越?!?p> “這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男婚女嫁本就天經(jīng)地義,我看蘇少俠風(fēng)流瀟灑,只怕這郡主見了也是心喜得很。但本王倒要提醒你一句了,”靖安王湊近蘇寅,蘇寅一驚,暗道:“果然來了,這有權(quán)勢的人物慣愛用的招式,威逼利誘,只怕自己若是執(zhí)意與他爭郡主,自己師兄弟的性命難以保全……”
正胡思亂想,王爺?shù)穆曇魝魅肓硕?,“要小心郭掌門呀,他可不是個善茬?!边@聲音不大不小,正好也傳入了郭紹安的耳朵,郭紹安苦笑道:“王爺,你可莫要拿小人取笑了,蘇師弟少年英雄,豈是我能比的?”
蘇寅想道:“這都什么跟什么呀。”
靖安王哈哈大笑,道:“蘇少俠少年英雄,郭掌門亦是文武雙全,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們兩位都不要謙虛了?!?p> 蘇寅見這王爺豪邁隨和,平易近人,感覺也不是所有的權(quán)貴之人都像宋星那般跋扈。
“卑職水師便營副將方蛟,見過王爺?!备叽笸偷姆津源藭r單膝跪地行禮,比誰都恭敬。方蛟身后的士兵仿佛從來沒見過長官如此作態(tài),都面面相覷,大是疑惑。
“將軍免禮。”靖安王淡淡道:“將軍手下兒郎軍容很整齊嘛?!币姷椒津运鶐У谋渥箢櫽遗危恢Y數(shù),靖安王眉頭輕揚,不是很滿意。
剛站起來的方蛟聽了靖安王后一句話頓時冷汗涔涔,轉(zhuǎn)頭喝道:“都給老子跪下,王爺在這還不跪下行禮?”說完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辯解道:“請王爺明察,卑職屬下皆因見了王爺威嚴(yán),才魂不附體,有失儀態(tài)。”
只是這些兵士都跪下了,嚇得周圍的人也的撲通撲通跪倒一大片,一時間倒只有靖安王,郭紹安,馮倫和靈劍門一行還站著,很是顯眼。
靖安王沒想到會這樣,狠狠剮了這個蠢貨一眼,高聲向眾人道:“郡主于我山東百姓有大恩吧,今日郡主招親大喜,本王亦只是來此觀禮道賀,諸位不必多禮?!比缓髶]袖便走進了船艙。郭紹安與馮倫便跟著進了船艙。
方蛟暗道倒霉,分明只是想上前見個禮,也好巴結(jié)巴結(jié)這位親王,能被他記住也是極好的?,F(xiàn)在倒好了,只怕自己在王爺心里已經(jīng)是印象極深了。只不過他倒寧肯剛才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了。想起剛才王爺?shù)睦浜吆脱凵?,心中更加害怕。站起來看到這些笨蛋下屬還兀自在哪趴著,氣就不打一處來,上去便是一個一腳,“你們這些蠢貨,早先不跪,王爺都走了還在這跪個屁,一群笨蛋!從現(xiàn)在起,時刻留神船上動靜,用心護衛(wèi)郡主招親大會?!闭f完后仍是不解氣,又一人踹了一腳。
看到那群白衣的持劍少俠后,又轉(zhuǎn)了一副諂媚的面孔,對蘇寅道:“這位少俠,你是不是與王爺認識?剛才看到你和王爺相談甚歡哩。你一定要幫下官再王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下官感激不盡。”說完又連連鞠了幾個躬。
軍爺誤會了,草民與王爺并不相熟,方才也是草民三生有幸才能跟王爺說上幾句話。”
“不管如何,若是少俠再與王爺說幾句話時,便勞煩替下官美言幾句。謝謝少俠了?!?p> 蘇寅感覺很荒唐,今天怎么遇見那么多的怪事?這軍曹方才還一副鐵面無私的面孔,怎么現(xiàn)下又如此能屈能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