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疤K靈跌落在地,干燥的空氣驟然吸入喉嚨,她蜷在地上劇烈咳嗽著。
“怎么樣了,能弄醒么?!爸芤蹘Я私饷运幍乃?,不知道里面參了什么,聞著就有一股怪味,伍戉青看他捏著寶來叔的嘴,把藥水灌了下去。
一連灌了四個人,兩人便侯在一旁等動靜。
“要多久?!?p> “再等等,這藥挺猛,應(yīng)該能弄醒。“周役晃了晃空葫蘆,灌這么多下去,一頭牛都能弄醒了。
“咳!“仰躺在以上的寶來叔忽然睜開眼,噗地噴出了剛?cè)肟诘乃幩?,他臉色驟然發(fā)紅,捂著火辣辣的喉嚨,從地上彈坐起來,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鬧騰,剛才吃的蠕反回了喉嚨里。
“嘔!“辛臭的味道彌漫在空氣里,家丁接二連三的醒過來,無一例外都和寶來叔一樣,趴在地上嘔吐不止。
伍戉青和周役捂著口鼻,后退了幾步。
方才瀕死的感覺歷歷在目,蘇靈目光定定的看著伍戉青挺直的后背問道:“你真放我走!”這些人一旦恢復(fù),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伍戉青對蕭家的忠誠,不亞于老管家,她是真好心還是假好意?
淪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蘇靈不后悔,她什么都沒有了,也是餓死街頭的下場,要么就是被父兄賣入勾欄,一雙玉臂千人枕。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有什么錯,她只求偏安一隅,可一切都被蕭昘毀了。
“滾!”伍戉青背對著她,冷冷地吐出一個字,到底是綠林出身,一字千鈞殺氣騰騰。
蘇靈若受驚的狡兔,唰唰的竄進(jìn)路旁的密林中,窈窕的身姿十分輕盈,頃刻,就消失在黃昏的樹林里。
“跑得還挺快,總怕后患無窮?!敝芤壅J(rèn)為不應(yīng)放走蘇靈,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手刃這人比這種放任自流的好。
伍戉青不但放人,還給了對方一筆足夠安樂的錢,周役瞅著人,心口為她隱隱酸疼。
同遭蕭昘折辱,蘇靈失去了本心,成了一個瘋女人,而她是不同的,伍戉青時至今日,執(zhí)拗地堅守著自己的底線。
這樣一個女子,周役恨不得把她團(tuán)在手心里,狠狠的去呵護(hù)。
“我倒不這么想?!彼従忛_口,疲憊感爬上蒼白的面,她想抽身離開,良心無情的拴住雙腳,根本踏不出半步。
自己和蘇靈無甚不同呢,一個是已經(jīng)被蕭昘厭棄的鶯歌鳥,她是新鮮的物件兒,勁頭過了,蕭昘他日厭棄,伍戉青并不覺得,自己下場會有多好。
他會不會毀了自己?她相信一定會。
放蘇靈走,不過是感同身受罷了。
“表姑娘?”寶來叔醒過神,脫力的癱坐在地,瞇著眼看到跟前有個人在。
從糊成一團(tuán),到眉目清晰。不是別人,正是伍戉青。
表姑娘趕來了!太好了,可,他怎么會昏倒!
中埋伏了不是!
老管家面色很精彩,忽喜忽憂。
“寶來叔,你們被人喂了迷藥,大家就在這兒歇著,救人的事,我和道上的朋友去做。”
“迷藥!是蘇靈,她人呢!”他心里咯噔一下,就把事情串了起來,連珠炮式的向伍戉青發(fā)問,聲音扯得老高,寶來叔覺得自己識人不清,成了蕭家的罪人:“她是沖著贖金來的!”
“寶來叔,夠了!”她沒多余的閑情去解釋,呵定了老管家,又說道:“贖金沒少,你們自己照顧自己,我先走了?!?p> 語畢,伍戉青起身,那邊周役已經(jīng)解下了一匹馬,沒有馬鞍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他腳下一點輕盈的翻身上馬,朝伍戉青伸出手,邀她共乘一騎。有馬匹代步比雙腳快多了,她也不是矯情的人。
老太君時日無多了,伍戉青搭上伸來的厚掌,借力坐到了馬背上。
持韁的男子有力的雙腿夾緊馬腹,揚(yáng)手在馬臀上一拍:“走!”
馬兒揚(yáng)蹄噠噠噠,載著二人往鹿背山奔去,寶來叔還沒看清男子的模樣,人就跑遠(yuǎn)了。
他只看清了一個挺括的側(cè)影。
有他在前面,伍戉青不用一路吃風(fēng),縱馬夜奔耳邊具是山風(fēng)呼嘯,男人寬大的脊背為她遮住了凌冽的寒意。
倏地,她冒出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念頭,想尋一處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靜靜的等日出日落。
無關(guān)蕭家,無關(guān)自己死而復(fù)生。
周役走的是上山的密道,到了山腳要靠步行上山,她顛簸一路,服藥硬撐的身子,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伍戉青眼前上黑一塊,亮一塊的,有一閃一滅螢火蟲一樣在眼珠里飛舞,熟悉的目眩耳鳴又開了。
男子平穩(wěn)落地,正欲要扶人下馬,只見她撐在馬背上,晃著身子就要往下滑倒。
“伍戉青!”周役低呼一聲,及時托住了她墜落的身子,雙臂一撈把人抱到自己胸膛上,他俯下臉讓女子微弱的氣息噴到面頰上。
氣息奄奄!怎么會這么弱。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周役抱著人靠著樹根坐下,今夜無月林間黑黢黢的,只看得清對方緊閉雙眸的輪廓。
沒辦法辨識女子的面色,周役兩指叩在伍戉青的脈門上,脈象虛而兼澀,怪他只學(xué)了皮毛,不能斷癥,抓不準(zhǔn)她嚴(yán)重到了何種地步。
“伍戉青,你聽得到我說話么。”周役皺著眉,輕聲細(xì)語的想要喚醒她,他深深的嘆氣:“為了那一家人,真的值得么?”
過了許久,伍戉青在一個溫暖的懷里悠悠轉(zhuǎn)醒,耳側(cè)是男人平緩蓬勃的心跳,她開口說話,聽到自己氣若游絲的聲音,也忍不住驚訝:“我怎么了?!?p> “嗯,醒了?!蹦腥说袜穆曇襞婧娴模犞质娣?,周役抬起胳膊,讓她枕到自己肩窩上,繼而又道:“恕在下唐突了,你一直在冷顫?!?p> 不過半盞茶功夫,伍戉青體溫驟降到冰冷的地步,一點都不像活人的身軀,周役只在將死之人身上,感受過這樣的體溫。
對她,周役顧不得男女大防,駭然中把人傭進(jìn)了懷里,搓著她僵冷的手,直到這雙手重新溫暖柔軟。
“周役?!蔽閼嗲嘣谒绺C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虛弱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忍不住又叫了一聲“周役?!?p> 她又開始眩暈,整個人清醒的時間,一刻鐘不到,又閉上眼,漂浮的神智重新墜入黑暗里。
男人粗糙充滿陽氣的掌心,覆蓋在她冰涼的額上,伍戉青忍不住舒服的嘆喟,她和他只算相識而已,竟然在密林中做出這種親昵的舉動。
她心里還亂著,知道這樣做不對,可身體已經(jīng)向這股陽剛之氣投誠,靠近周役后伍戉青像吃對了藥的病人,感覺通身的舒服。
“我冷?!鄙嚼镲L(fēng)大,吹得兩人頭上的樹葉沙沙作響,她本來就冷得徹骨,昏迷中忍不住宣之于口。
冷風(fēng)也是角度刁鉆,無孔不入的想要帶走她身上的溫度,伍戉青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往男子懷里拱,可以的話她想把他當(dāng)被子蓋。
周役現(xiàn)在有兩難的抉擇,他想把人立刻帶去看大夫,但,老太君在伍戉青心里的位置太特殊,特殊到她能不計前嫌,只身來救回蕭昘,讓老太君有孫兒送終。
蕭昘,她要救,所以,他要救。
哪怕,這個舉動會引來昌平公主的敵意,讓他置身于更微妙危險的位置。
“忍一忍,我不想讓你后悔?!彼w溫太不正常,醒過來就不能留在這兒吹風(fēng)了,周役當(dāng)初在山上當(dāng)堂主的時候,設(shè)置了一間密室,她在那里比在這兒好:“我背你上山,你忍一忍好么?!?p> 男子哄著她松開自己,滿眼滿心的憐惜,溫?zé)岬恼菩姆笤谒橆a,脖子上:“一會兒就不冷了,嗯?!?p> 伍戉青一松開手,就有冷風(fēng)灌入,她立刻就又攀覆回去汲取周役的體溫。
反復(fù)幾次折騰,周役也是好耐心,沒有生氣軟聲柔氣的捧著,終于哄得她爬上了自己的后背,有力的雙臂把人拖住,他不再遲疑,駝著她往山上跑去。
“伍戉青!你為何執(zhí)迷不悟!”
“伍戉青!你為何執(zhí)迷不悟!”
漆黑無垠的天地里,閻君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伍戉青舉步不前,四處尋找閻君那身紅衣所在。
他似乎很不高興,連續(xù)責(zé)問了自己兩次!
“閻君大人?”她不敢向前半步,怕走過去就是黃泉,痛苦的記憶讓伍戉青惜命:“我怎么了?”
人鬼殊途,為什么她又到了這里?!
是又要死了!為什么!
暗沉無光的最深處嗚嗚嗚的傳來風(fēng)聲,那是冤魂的悲鳴,伍戉青駭然地攥緊拳頭,徹骨的冷意像冰霜一樣覆在她脊骨里。
她不要去地府!跑!逃回陽間去!
黑暗好像洞察了她的意圖,如潮水一樣向她逼近,四周變得更加森冷。
逼的她不能妄動!
“伍戉青,記住?!?p> “什么,閻君大人!”
“你和蕭昘成親之日,就是你魂歸地府之時。”
“我怎可能與他成親!”伍戉青大聲反駁。
“切記!”
語畢,黑暗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伍戉青自覺根本不會和蕭昘再有其他瓜葛,為什么閻君還要來警告她!
心里的疑問,還沒來得及問,她又和當(dāng)初還陽時候一樣,被無形的潮汐卷走。
她的魂魄隨波逐流,在波峰浪谷里翻騰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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