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歪改圣賢書
他好不容易艱難地爬到了那個酒壇子前,心中升起的渴望令他似乎聞到了一陣陣酒香。
其實,吳大郎自己并不知道,由于蝎毒的作用,他此刻的中樞神經(jīng)受到了傷害,導(dǎo)致嗅覺遲鈍。目前,即便是再香的好酒,他如果不喝只聞,其實也已經(jīng)聞不出什么味道了。
吳大郎望著近在咫尺的“美酒”,心中升起了一陣沖動。他現(xiàn)在需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讓自己坐起身來靠在旁邊的貨架子上,因為趴著是很難抱起壇子爽爽喝酒的。
可是,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來看,想坐起來又談何容易?由于渾身無力再加上右腿完全麻木,他試了好幾次扶著貨架往起坐,結(jié)果都失敗了。
吳大郎急得用腦袋“咚咚”地撞著面前的酒壇子,帶著哭腔自言自語道:“我靠你個狗釀的死老天,你特么不讓我坐起來,我怎么喝酒?。俊?p> 他剛才還在感恩“老天爺”賜了美酒,這會兒卻又氣急敗壞地罵出了“死老天”。吳大郎罵了幾句,猛然間想到自己就算是真的坐起了身來,也未必能有力氣抱起那壇酒時,心中禁不住升起了一陣絕望,又趴在地上嚎啕起來。
他干哭了幾聲,抬頭又看到了面前的酒壇子,腦海中涌出了上小學(xué)時背過的幾句勵志古文!他下意識地想背出這幾句古文,給自己打打氣。
于是,他用一雙三角眼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狀元紅”酒壇子,口中念念有詞道:“天將降大任于本人也,必先……必先……什么玩意兒來著?”
他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終于讓他想出來似是而非的下一句,繼續(xù)吟出來道:“必先苦吃西紅柿……”可是他說出了這句,又覺得哪里不妥,因為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成大事者要苦吃西紅柿。他想了想覺得,苦吃西紅柿一定會酸倒牙,那才叫一個不值。其實,原文中這一句應(yīng)該是“苦其心志”才對??墒菂谴罄缮闲W(xué)的時候,因為自卑自棄造成性格叛逆,經(jīng)常逃學(xué)曠課。即使坐在教室里也常和幾個壞學(xué)生在一起篡改課文,幾乎沒有好好背過書。所以當(dāng)下對他來講,真成了書到用時方恨少。
吳大郎趴在那里,眼巴巴地望著酒壇子,腦筋不停地轉(zhuǎn)動著。終于,他想起了曾經(jīng)被自己篡改過的下一句,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吟道:“老吃……雞骨……”他說出了這一句后,細(xì)細(xì)地品味其中的“含義”,倒是覺得比剛才那句“苦吃西紅柿”似乎更多了幾分道理,他想道:“雞骨不能老吃,那個東西無論蒸、煮、烹、炸怎么吃都一定難以下咽,所以這句寫得應(yīng)該比前一句‘苦吃西紅柿’那句要好多了?!逼鋵嵾@一句的原文是“勞其筋骨”。
吳大郎歪曲了古文,還大大地為自己“敏捷”的思路而得意呢。這一下子令他來了精神頭,所以他很快又在記憶的深處苦苦挖出了下一句,悠哉悠哉地念道:“鵝吃……皮膚?!彼致晕⒁黄肺哆@句,心中不禁想道:“對呀,有道理!這個鵝呀,肉比較柴,而且做不好就是腥的,如果肉燉不爛的話,口感肯定是又硬又腥還咬不動,在這種情況下……倒是可以弄下點鵝皮來吃。不過么,光吃鵝皮能有多少東西?肯定也不解飽啊?所以古人覺得吃鵝皮也是受苦嘛!”他自以為是的這樣想著,卻哪里知道原文應(yīng)該是“餓其體膚?!?p> 吳大郎吟完了剛才這句,突然間思維活躍腦洞大開,一下子又想起了曾經(jīng)與自己一同逃過學(xué)的那些“發(fā)小兒”,齊心合力篡改過的后面幾句。于是他自我陶醉地繼續(xù)吟道:“枯佛吃身,信佛亂吃亂喂,所以痛心人性,終日氣得不成!”
吳大郎并不知道自己這些令人聽起來啼笑皆非的篡改詞句早已沾不上原文的半點邊兒,而是變成了一套教人自暴自棄的順口溜。
這一刻,他正欣喜于自己的“聰明”與“才學(xué)”,而得意忘形地將剛剛整理好的那一段連他自己也不知出處的勵志“古文”,搖頭晃腦地吟了出來:“天將降大任于本人也,必先苦吃西紅柿,老吃雞骨,鵝吃皮膚,枯佛吃身,信佛亂吃亂喂,所以痛心人性,終日氣得不成?!?p> 他這樣一氣呵成地念了一遍,心中覺得大是痛快。就連毒傷所帶來的痛苦似乎也減輕了不少。
于是,他終于找到了久違的“勵志”感覺,忍不住裂著大嘴哈哈笑了幾聲,又一次滿帶情感地吟道:“天將降大任于本人也,必先苦吃西紅柿,老吃雞骨,鵝吃皮膚,枯佛吃身……”
吳大郎兀自趴在地上吟誦著自以為是的勵志“圣篇”。他哪里知道自己吟出的這些東西全都驢唇不對馬嘴。
這本來應(yīng)該是孟子寫在那篇《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中家喻戶曉的名段。原文是——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后能改……
這篇文章之所以能夠一代一代地激勵后人,實在是因為其含義深刻。文章的大意是:上天要把重任降臨在某人的身上,一定先要使他心意苦惱,筋骨勞累,使他忍饑挨餓,身體空虛乏力,使他的每一次行動都不如意,這樣來激勵他的心志,使他性情越來越堅忍,增加他所不具備的能力。
可嘆,吳大郎歪改圣賢之書,拿著搟面杖當(dāng)簫吹,竟然也能樂在其中!
這時候,吳大郎已經(jīng)在自己的激勵下進入了亢奮的狀態(tài),眼光看上去比剛才要賊亮一些了。他那一雙小三角眼瞄到了前面五六米外的貨架上。陡然間,他竟然在昏暗的光線下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個餐廳后廚專用的大鐵勺,他心中一陣興奮,想道:“我要是能爬過去,拿到那個大鐵勺,不就可以用勺子從這壇子里取酒喝了嗎?”想到這兒,他振作精神,像一只受了傷的大蟲子一樣,一扭一扭地緩慢向前爬去。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再說遠在千里之外塘港市家中的翹翹。
就在幾分鐘以前,坐在她床邊一直不停絮絮叨叨的藍蓮花終于困得挺不住,回房睡覺了。
可是翹翹已經(jīng)無法入眠。這一刻。從小到大以來那些失去親人的憂傷、缺少疼愛的委屈以及旭日放歌帶給她的難以愈合的心靈傷口,讓她心中更渴望得到一份人間真愛。于是她又拿起手機,在這凌晨時分進入了云淡淡的K歌房,希望能夠再遇到那位——古道羊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