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像是一位暴躁的先生,將天雷由著性子揮灑在雨幕里,忽閃忽滅的云層一次次點綴在朦朧雨幕上。狂風呼嘯,森林亦隨之嚎啕,如此吵鬧的夜晚,卻無法泛起赤陽那股令天云抓狂的躁動。
赤陽拖著虎鐵,疲憊地游蕩在昏暗的雨林間,劍刃上殘留的腥塊順著血水流淌在土地的溝壑里。
曾幾何時,他一度堅信著自己在鏢局里學會的正義,一度靠著一腔熱血和熱情闖過了無數(shù)的難關(guān),尤其在經(jīng)歷過生死離別后,他更加堅信自己能再一次度過難關(guān),涅槃重生。
然而,僅僅一頓晚餐的功夫,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孩的死竟擊潰了他的一切,斬斷了他最后堅持的那條繩索,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雅臨死前的哀求,與自己和天云的爭執(zh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在腦海里,他到底是小看了他的對手還是高看了自己的能力?女孩臨死前自己的無能為力;自己在天云面前的夸口其詞,此刻就像是一場滑稽的花戲回放在自己眼前;又像是一枚鑲滿尖刺的陀螺,被自己曾辜負過他們期望的伙伴們一遍又一遍抽打在自己心里,劃破一道道傷痕,流出一道道血淚......
匕首拖出刺骨的寒芒,毫無吝嗇地穿過最后一名強盜的咽喉。
天云收回匕首,對窗口那些祈求“食物”的村民們充耳不聞,那一雙雙抓取著的柴手,就像被掩埋在地獄之下祈求超度的靈魂,渴望卻又貪婪地揮舞著。
天云將幾名強盜的尸首掩埋在那些散發(fā)著惡臭的老鼠肉下,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
這些強盜今晚是最后一晚待在這個破敗的村子里了,傍晚那個指手畫腳的強盜頭子應該是這里唯一剩下的一個領(lǐng)隊了,只要抓住他,我應該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因為是即將廢棄掉的地盤,就連夜晚的看守也都心不在焉的,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天云理了理斗篷帽檐,三五步地翻越進營地深處,循著惡人們的歡笑摸索而去。
一間略大的帳篷里,十來個臟兮兮的強盜相互奸笑著,嘴里不斷冒出的污言穢語實在不堪入耳,房間角落的草堆上癱倒著幾名衣不蔽體的女子,饑黃的膚色處處烙印著淤青和紅腫,對此,那些惡心的家伙僅僅是付之一笑就一了了之。
看來這就是這處營地最后的守衛(wèi)了。
在營地里探索了許久,只剩下這里和一處高地的帳篷里冒著燭火的光芒,那些邋遢的臥室里也僅僅剩下滿地的稻草和涼席,可見這幫害蟲在這里寄生的時日了,見到油水就上,啃食干凈就原地棄之,倒是符合這些單純的壞蛋的想法。
一個強盜從身后取出一小包粉白色的粉末,輕輕地灑在手背上,小心翼翼地湊到鼻子邊,用力一吸!隨后便陶醉似的癱靠在其身后的女人身上,嘴里還不斷發(fā)出悚然的嗤笑聲。
袖子里的匕首正滑落在掌間,天云忽然注意到外面的雨幕里多了許多不和諧的聲音——那是由人體四肢在雨水和泥濘里用力地胡亂抓爬的動靜;是腐爛的咽喉被人用力呼吸所發(fā)出的低吼聲;是一群暴躁的生物沖破圍墻的瘋狂!
雨夜里,一聲口哨聲在這頂帳篷外響徹了這座村莊......
“???誰他娘的在這大半夜的吹口哨?!影響老子心情!”
酒桌上堆滿了吃不完的山珍,喝不完的好酒,油水和酒水滴答在地面混合出一股叫人厭惡的肉香。
“我啊,怎么樣?聲音大嗎?”
身后,天云冷不丁地將嘴湊到強盜頭子耳邊輕聲道。
強盜頭子一個機靈,嚇翻在那沾滿酒油的桌面上。
“你!!你......你是和那個余當一起的鏢師!”
“提醒下,我不是鏢師,我是個修靈士,再說,我有說過你可以提問題嗎?”
說著,天云右手一翻,一簇火花帶著許些爆裂聲騰躍在其掌上,在強盜頭子的注視下,輕輕落在那滿地的油水上!
慘叫又一次響徹了這座村莊。
帶著滿身烈火,強盜頭子痛苦的翻滾在地板上,好半響后,火焰才不依不饒地從他身上脫離開來,回到天云手中。
“聽好了,今晚,我問,你答,要是你有半個多余的字眼,這火,就不會再離開你嘍?!?p> “你......你他娘的......!??!啊啊啊?。?!”
雖然不是火焰,但天云擲出的匕首也不是兒戲,明晃晃的刀刃狠狠地扎在強盜頭子大腿上,鮮血勃勃地向外涌動著。
“你們綠林最近強搶的藥草里,是不是有著一昧名叫‘佑康草’的珍貴草藥???”
“哈?什么右康草左康花的?我不知道......啊啊啊?。。?!”
天云一腳踩在刀柄上,來回扭動著腳踝,試著讓刀刃插得更深。
“啊啊?。。?!有!!我想起來了?。∩洗挝覀冇幸桓鐐?,受了點兒傷,然后我們就去了湖州城里的一家藥房‘拿’了點兒他家的藥?。?!啊啊?。。。∈撬心銇淼模??!”
“我說了,半個多余的字兒都別說!”
天云火掌一翻,又欲將火焰扣在強盜頭子身上。
“別別別!我還說!你問我還說!!只要我知道的都給你說?。?!”央求之余,這個看似粗狂的男人竟然抽泣了起來。
“哼,那我問你,你們綠林幫的情報里,有關(guān)于‘珊瑚糠’和‘紫金九霄蓮葉’的情報嗎?”
“有??!有!......那個珊瑚糠俺聽說過!有次我無意間聽到我們舵主和幾個心腹講他的陳年往事,說他原本是東洋彼岸的一個......一個島國的武士,在遠洋東方大陸的時候,無意間在......在東海見過那個珊瑚糠。”強盜頭子吞吞吐吐的說著,“俺就聽到這么多了,至于那個紫金九啥玩兒意兒的,俺就真不知道了?!?p> 強盜頭子眼眶里打著咕嚕,哆嗦的下唇不斷發(fā)出宛如孩童般的抽泣。
“你這德性,你知道你賣的那些破爛是個啥傷天害理的東西嗎?”
“呃......”
“你知道這個村莊外面的人都過活成了什么德性嗎?”
“我......別殺我......”
“我啊,有個叔叔,他從來都是任我逍遙自在,卻會在我犯下道德底線的錯誤之前就出現(xiàn)來警醒我?!?p> “求求你......我錯了......”
“哼哼,我不是那種喜歡路見不平的人,但也不是喜歡見惡不聞的家伙?!?p> 說完,天云抽出匕首!抬手就朝強盜頭子眉心刺去!
空——!
冰冷的刀刃,靜靜地懸在強盜頭子緊鎖的眉間,待他緩緩睜開雙眼,才看見空無一人的屋子,以及落在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癱倒在地上,強盜頭子舒緩了幾口氣,抹去額頭上的冷汗,眼神瞬間冰冷下來。
“該死的洋鬼子!等老子們集結(jié)弟兄們!就去拆了你那家破爛藥房!”
強盜頭子一瘸一拐地走到門邊,一把掀起帳篷門簾。
“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都是怎么......把守......”
雨幕下,漫山遍野的怨鬼,紛紛將他們冰冷刺骨的眼神投向這邊,他們走著,爬著,跑著,攀攣著!瘋狂著!癲笑著!
午夜,一聲偌大的雷鳴響徹了整個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