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重陽

　　崔珩抿嘴笑笑，卻沒說話，把喬瑛若送回去后他就走了，瑪瑙她們因被驚到，只慌著找藥給姑娘，也沒留意他何時(shí)離開的，等歇下來才想起人，問了院里的小丫頭才知道早就走了。

　　瑪瑙覺著失禮，說：“也沒留人吃杯茶，好歹珩少爺把姑娘送回來，天都這么晚了，再叫人心里存了氣。”

　　喬瑛若這會(huì)兒也不覺著疼了，捧著一小碗牛乳倚在炕上說：“他才沒那么小氣，要真想請(qǐng)他吃茶，明兒叫他過來不就成了，正好我這兒有好茶?！?p>　　“這又不值當(dāng)了。”碧璽笑盈盈說完，掀開門簾子要出去，可巧外面青竹要進(jìn)來，險(xiǎn)些沒撞上。

　　一見她來，喬瑛若就知道劉氏那里準(zhǔn)是聽到動(dòng)靜了，這才讓青竹過來看看怎么回事，只是大晚上的也不好叫她娘再跑一趟，因此喬瑛若就說：“青竹姐姐，我不過額頭磕了，沒什么大事，你回去就說我磕著了，叫娘早些睡了，明兒我去給她請(qǐng)安?！?p>　　青竹過來拉著喬瑛若仔細(xì)看了看，也被她額上腫包唬住，驚道：“這傷得還不叫嚴(yán)重？都快破相了?！?p>　　“看著嚇人，不疼的?！眴嚏魧捨克f，繼而又道：“好姐姐，你可別告訴娘?！?p>　　聞言青竹苦笑道：“哎呦，我的姑娘，這又瞞不住，況且我要是不照實(shí)說，明兒太太可定是要罰我的?！?p>　　“哎呀！好姐姐，又不是什么大事?！眴嚏舯ё∏嘀窀觳惨环V纏。

　　她慣會(huì)纏人，青竹最后沒抗住，松了口，也沒留多久就回去了。

　　只是第二日到底瞞不住，劉氏倒還好，老太太看了她額頭磕成這樣，嚇得險(xiǎn)些沒哭了，問清楚在那兒磕得后，立馬就把喬績(jī)叫到跟前，要他去把那門檻給鋸了。

　　喬績(jī)給弄得哭笑不得，寬慰了老太太半天才保住自己院門的那道門檻。

　　因成了傷患，喬瑛若在老太太跟前比往日嬌氣許多，老太太又可勁兒疼她，竟連學(xué)都不上了，劉氏說了她幾句，偏喬瑛若還振振有詞，指著額頭說自己破了相，出門叫人看了笑話。

　　她這說得可是實(shí)話，就因額頭這傷，中秋的洗三禮她都避著人，唯恐被看到再傳出去，還真以為她破了相。只是腫包也有消下去的時(shí)候，等過了六七日傷好了，喬瑛若再不愿意也只得乖乖去上學(xué)。

　　快到重陽節(jié)的時(shí)候，她表嫂高氏遣人給府上送了重陽賞菊宴的請(qǐng)?zhí)?，這也是每年都有的事，只不過往年都是華康公主操辦，宴會(huì)地點(diǎn)就在城外荻山的莊子上，之所以選在這兒，一來是重陽節(jié)有登高的習(xí)俗，人人都是要往高處去，二來莊子上種了許多菊花，除去自家府里的供應(yīng)，還有許多白白放著也沒人看，與其浪費(fèi)，倒不如請(qǐng)了人來賞花，這一來二去就有了重陽的賞菊宴。

　　自打過了中秋節(jié)喬瑛若就沒怎么出去，悶了這么久，重陽節(jié)可不得好好玩玩，因此一收到請(qǐng)?zhí)烷_始纏著她娘說要做新衣裳。

　　劉氏卻不同意，喝著茶氣定神閑地等喬瑛若說累了才開口：“前兒才做了新衣裳，怎么又要做？”

　　“去賞花，穿那身兒不成?！眴嚏衾碇睔鈮训卣f。

　　“怎么不成了？鵝黃色兒嬌嫩，去賞花穿著最好看?！币绖⑹峡矗畠耗w白，跟牛乳似的，穿鵝黃、海棠紅那樣?jì)善G的色兒才好看，襯人，旁人就是想穿還穿不起來呢。

　　“那跟花一個(gè)色兒了?！眴嚏粝肽蔷栈S的多，她要是穿一身黃過去，往花堆里一站，也太不打眼了。

　　劉氏都給逗笑了，抿著發(fā)鬢說：“合著這菊花只有黃的不成？”

　　喬瑛若癟癟嘴巴回答不上來，可又不甘愿就這么放棄，便纏著劉氏說：“娘，你難道不想你閨女漂漂亮亮地去??？再說了，打入秋我就才做了一身衣裳，再做一身還不行啊？”

　　劉氏摸著她頭直嘆氣：“你什么時(shí)候能像蕙兒和芳姐兒那樣，叫我省點(diǎn)兒心，我就要謝謝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太上老君了。”

　　聽這話喬瑛若撅著嘴巴不高興了，說：“我哪里不省心了？”

　　聞言劉氏一笑，故意拿帕子擱鼻子前頭扇了扇，調(diào)笑道：“喲～聞聞這味兒，可真夠酸的?！?p>　　“娘?！眴嚏魫懒?，作勢(shì)推了劉氏一下，半扭過身不去看她。

　　劉氏哄道：“好好好，我這就叫人去庫里挑幾匹好料子給你做衣裳。”

　　這話說出來喬瑛若立馬就笑了，摟著劉氏胳膊甜甜地說：“謝謝娘?！?p>　　才說完含露挑簾子進(jìn)來說：“二姑娘來了?！?p>　　說完話她退到一邊，喬瑛芷就進(jìn)來了，看到喬瑛若趴在劉氏肩上，登時(shí)笑道：“三妹妹這是在跟太太撒嬌呢！多大的人了，還學(xué)小孩子呢！”

　　喬瑛若沖她吐舌頭，還說：“要你管，我就是七老八十了也這樣?！?p>　　喬瑛芷掩唇直笑，提著裙子一面坐下一面和劉氏說：“我來是有事請(qǐng)教太太?！?p>　　劉氏正叫含露給她上茶，聞言便順口問：“什么事?。俊?p>　　喬瑛芷為難了片刻才開口：“后廚上王婆子仗著有幾分體面，女兒又是在二哥哥房里做事，昨兒吃了酒便說了些不尊重的話，偏又給傳出去了，底下的媽媽告到我這兒來，要給個(gè)處置的法子?！?p>　　聽她說這事兒，劉氏臉上笑意收斂起來，坐端正了說：“這事兒我也聽人說了，依你說該怎么處置？”

　　喬瑛芷來之前心里就有了章程，只是畢竟事關(guān)喬綸，她不好直接處置了。按理說這事交給劉氏最好，可她才接過管家大權(quán)，這事兒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真交給劉氏，一來犯不著，二來若連這么件事都處理不好，未免顯得她無能。

　　但說到底也不能不請(qǐng)教劉氏，她便看著劉氏臉色說話：“我覺著王婆子雖有錯(cuò)，卻賴不到馨兒身上，況且她素來也是個(gè)穩(wěn)妥的，在二哥哥面前也得臉面，雖說因她娘這一番話，有些閑話傳出來，日后……”

　　話說到這里她卻停了，看了喬瑛若一眼，轉(zhuǎn)而說：“只是我拿不定主意，這才來請(qǐng)教太太?！?p>　　劉氏抿了口茶說：“馨兒那丫頭不錯(cuò)，只是有這么個(gè)娘也可惜了，就把那王婆子打發(fā)出去，至于馨兒，她也求到我這兒了，不怪她，你回去告訴她一聲，叫她仍在二郎屋里伺候，等年紀(jì)到了我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喬瑛芷心下明白，站起身說：“如此，我這就去告訴她?！?p>　　“去吧！”

　　等人走了，喬瑛若問劉氏：“馨兒怎么了？”

　　劉氏把女兒摟到懷里說：“沒什么事，方才不是還說要做衣裳，正好我那兒有新打得一套頭面，回頭戴上，漂漂亮亮地去?！?p>　　沒料到有意外之喜，喬瑛若當(dāng)即歡喜道：“在哪兒呢？我要看?！边呎f邊要下榻。

　　猴急的模樣逗得劉氏直笑，邊笑也不耽誤她看，扭頭朝外面喊：“青雨，去把我那套新頭面取來。”

　　進(jìn)來的卻不是青雨而是彩萍，她邊進(jìn)來邊笑著說：“青雨姐姐剛被春云叫去了，想是有什么事。”說完她進(jìn)去里面，沒一會(huì)兒就從柜子里取出來一個(gè)妝匣，打開來看，里面是一套嵌了紅藍(lán)寶石的頭面，做工十分精細(xì)，但若說奢侈卻也不至于，就是平日里戴著也好。

　　喬瑛若單是瞧著就喜歡的不得了，回頭又選好了衣裳料子，沒和劉氏說多久話便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數(shù)著日子盼來了重陽節(jié)，早起喬瑛若便呆不住了，心思全飄到了外頭，好容易吃完早飯，待坐上馬車往城外去時(shí)都快巳時(shí)了。

　　因是節(jié)日，路上行人也多，有那賣貨郎的吆喝聲傳進(jìn)馬車，喬瑛若幾回想掀開簾子往外面看，都被劉氏阻止，憋悶的厲害，等到了莊上，不等丫頭掀車簾，她自個(gè)兒就先跳下去了。

　　大老爺看到說了她一句：“沒一點(diǎn)大家閨秀的樣子。”一面說著一面下馬，把韁繩扔給仆從。

　　喬瑛若不服，撇嘴哼了聲。

　　他們到得不早不晚，進(jìn)了門大老爺他們被仆從引到前院，劉氏帶著喬瑛若則往后院去。

　　高氏設(shè)宴的地方就在花園內(nèi)的閣樓，那兒地方寬敞，除了重陽節(jié)下的主角菊花，還種了不少新鮮花卉，只是如今秋日，除卻菊花外，也并無多少花開。

　　入內(nèi)后見華康公主已經(jīng)在席上坐下，喬瑛若先過去見了禮，而后便想找表姐說話，可找了一圈沒見到人，只好拉住高氏問：“怎么不見表姐？”

　　“后園里呢！”高氏說。

　　喬瑛若知道在哪兒了，和劉氏說了一聲，便往后園去。

　　到園里，遠(yuǎn)遠(yuǎn)便看劉清瑤在水邊喂魚，喬瑛若喊了一聲，提著裙子快步走過去。

　　她今兒梳得垂掛髻，走快了頭發(fā)也跟著動(dòng)，劉清瑤看她頭上只戴了一朵淡紫的絨花，便從自己發(fā)髻上取下來一朵顏色差不多的菊花，邊給喬瑛若戴上邊說：“小姑娘合該多戴幾朵花，今兒怎么不戴花了？”說完又從她頭上取下來一根簪子，左右看看，這才滿意。

　　“其他花兒不配衣裳，這才沒多戴?！眴嚏粽f著摸摸頭上新戴得花，頗覺滿意。

　　見她身邊沒跟著人，劉清瑤轉(zhuǎn)手把取下來的簪子遞給自己身邊的丫頭收著，邊又問：“不去前面怎么跑來這里？”

　　“玩兒啊！”

　　“就知道玩兒，這里可沒什么好玩的?！眲⑶瀣幚∷刈?，走了沒幾步忽然想起件事，對(duì)身邊丫頭吩咐道：“去前頭看看郡王，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提防著點(diǎn)兒，別被我爹給灌醉了?！?p>　　“是?！?p>　　等丫頭離開，喬瑛若好奇地問：“好好的舅舅干嘛要把郡王灌醉??？”

　　這話一說出來劉清瑤就直笑，在她額頭點(diǎn)戳一下才說：“我說笑而已，你還當(dāng)真了?！?p>　　喬瑛若癟嘴，說：“我哪兒知道?！?p>　　“對(duì)了，姑母身體可大好了？上回聽娘說姑母病了，我因有事也沒去看?！眲⑶瀣巻?。

　　“早就好了，今兒早上抱著中秋溜達(dá)了好久都沒累。”喬瑛若看劉清瑤聽得認(rèn)真，順著就繼續(xù)說下去了：“中秋又胖了，我抱一會(huì)子都覺著累，娘可比我力氣足，都沒喘氣?！?p>　　劉清瑤聽得喜歡，笑著說：“小孩子白白胖胖得才喜慶，聽得我都想抱了?！?p>　　喬瑛若笑起來：“哈哈哈～表姐也生一個(gè)不就成了。”

　　誰知她說完劉清瑤臉色卻黯淡下來，也沒有接她這話，喬瑛若以為是自己哪里說錯(cuò)了話，剛想開口補(bǔ)救，已經(jīng)到了菊花園里，高氏帶著她妹妹迎面走過來，看她倆一起過來，就笑道：“正說找不著你們，可巧就來了?！?p>　　劉清瑤臉上又露出笑說：“嫂子今兒忙，我們就不打攪嫂子?！?p>　　“哪里的話，沒忙到那地步?！?p>　　也沒說幾句話，高氏因有事就先帶著妹妹離開了，錯(cuò)身而過時(shí)，喬瑛若眼尖，看到高氏妹妹小腹微鼓，似是有孕在身，就和劉清瑤說：“上回我見嫂子的妹妹時(shí)她還未出閣?！?p>　　聞言劉清瑤忽而嘆了口氣：“總歸都是要嫁人的?！?p>　　這話喬瑛若聽得似懂非懂，但是看劉清瑤不欲多說的樣子，就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