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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逝,即無梔子

第四章 是你嗎?巖川

斯人若逝,即無梔子 已時 2253 2018-09-22 21:02:30

  “你在這里干嘛?”從隔壁班里走出來一個女生,看著趴在欄桿上的巖川問道。

  這個女生的名字叫做時楠,是巖川的發(fā)小,從小長大,從小學(xué)一直是一個班里的同桌,雖然到初中分開了班,但是彼此依然有聯(lián)系,有什么傷心或者欣喜的事情都彼此分享。

  別人會以為他們兩個是情侶,但是他們確實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

  像是樹葉與樹干,像是山川與河流,我們只是互相傾訴,互相成長。我們的模樣不同,生活也不同,故事也不同,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啊,也沒什么了。”巖川看了看她輕聲說道。

  “不會的,我覺得這次你闖的禍不只是這些?!睍r楠說。

  “為什么?”巖川一副驚訝的表情看著她說。

  “直覺,對,就是直覺?!睍r楠將額頭前被風(fēng)吹揚著的頭發(fā)輕輕撩到耳朵后面,看著巖川,她的直覺其實是因為她看到了巖川此刻的難過。他每次犯錯都會再和老師頂嘴,然后從辦公室里怒氣沖沖地跑出來,哪會有現(xiàn)在這樣,一個人趴在欄桿上獨自嘆息。

  “是的。”巖川深呼吸了一下,說道。

  “怎么了,還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睍r楠擔(dān)心地問道。

  巖川將昨日的情景告訴了時楠。

  然后也將自己對諾子的愧疚和憐憫也表達(dá)了出來。

  對那個女孩無限的愧疚,無限的自己要承擔(dān)責(zé)任的愧疚。

  那些愧疚化作清晨的泉水闖進(jìn)時楠的耳蝸里,順著全身的血管涌入,最終抵達(dá)心臟,讓她的心咯噔地響了一下。那個響聲,震碎了她與巖川每個放學(xué)一起穿過一大片一大片的梧桐葉垂落下來的樹蔭,變成一地散落的染著陽光的斑駁點跡,穿破了無數(shù)個放映著曾經(jīng)的日子里的幕布。

  那些愧疚,最終會變成愛嗎?

  躲在樹叢里的蟬提高了嗓音,對著蔚藍(lán)的天空撕裂地吼著,可是連個回音都沒有。

  為什么樹葉和樹干就不能在一起?為什么山川和溪流就不能一起在夜晚的星空下傾訴美好的故事。我們從小一同生長過的,我們有著同樣的故事,我見過你在陽光下的笑,你也擦過我的眼淚,你對我真的沒有一絲感覺嗎?

  那些愧疚,最終會變成愛吧。

  因為,你從沒有愧疚過我吧。

  時楠沒有動作,雙眼望著遠(yuǎn)方,兩雙瞳孔里承載著多年未雨的干涸。

  “時楠,怎么了?”巖川自從講完那些事情后,就沒有再聽到過時楠的聲音,聽到的全是漫天的蟬鳴,像是捅破了天際。

  ————

  上課的鈴聲倏然間穿過無數(shù)片樹葉,在沉悶的空氣中來往穿梭,在陽光的射線下折疊,炸裂,變成無數(shù)條整疊好的信封,迫不及待地投放進(jìn)學(xué)生們的信箱似的耳朵里。

  操場一片喧囂,狹短而又雜亂的影子向著樓道簇?fù)矶ァ?p>  蟬鳴的聲音變得稀薄。

  “沒事?!睍r楠眨了眨眼睛,輕聲地向巖川說道。

  之后就是他們的分別,巖川看著時楠跑進(jìn)隔壁的教室,然后自己便又轉(zhuǎn)眼望向遠(yuǎn)處的醫(yī)務(wù)室。

  ————

  諾子望著人群散去,自己也合上了書。

  雙眼微微閉起,太長時間的勞累擠壓著自己的瞳孔。她活動了一下不久前剛剛拔掉針管的手臂,酸痛依然貫徹著自己的全身,連接著自己身上的每一處細(xì)胞,使得自己的腦海也是忽然間地空白,沒有一點兒可以呼吸的空間。

  “你可以去上課了,不過左臂還是要慢點,注意一些?!比鄽q的護(hù)士一邊說著一邊收掉了諾子的三瓶點滴,點滴瓶子空空的,在她的手掌里咯吱咯吱地響著,“今天晚上吃完晚飯半個小時后記得再來打一次點滴,明天早晨也要來?!?p>  “那什么時候結(jié)束呢?”諾子慢慢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用右手將那些書本輕輕塞進(jìn)了書包。

  “這個吧,最少一個星期你都得在這里打點滴,而且夏天就要來了,你的傷口如果不即使消炎,會很容易感染的?!?p>  是啊,夏天就要來了,那些女孩就要穿起自己白色的裙子了,涼涼的,清爽的,純潔的。諾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忽然又抽泣了起來,白色的紗布緊緊地纏著自己弱小的胳膊,傷口處依稀有紅色的痕跡。

  護(hù)士看著諾子,心里也很難受,“不要哭了,一個月就會好的,至于疤,看你怎么保養(yǎng)了,所以一定要聽醫(yī)生的話,這幾天不要吃酸的辣的,不要喝涼水,洗漱用溫水,注意環(huán)境衛(wèi)生?!?p>  “那么,都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你的父母怎么還沒有來看看你呢?”

  諾子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你的班主任也昨天也來看過了,也說了,兇手正在找,學(xué)校這方面會給你一個解釋的,你這幾天就不要想太多了,既然發(fā)生了,就好好養(yǎng)身體就行?!北绕饘W(xué)校外面的一些門診,這里的護(hù)士還是都比較善良的。

  “那我昨天是怎么到這里來的?”諾子問道。

  “昨天你昏迷了,被學(xué)校的一個男同學(xué)給背回來了?!?p>  “那你看清他什么樣子了嗎?”

  “當(dāng)時是接近傍晚,屋子里還沒來得及開燈,也就我當(dāng)時在,我只看到一個男生氣喘吁吁地沖進(jìn)了屋里,還挺有力氣,他把你攙到床上后就離開了。我那時還以為他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呢?!闭f到這里,護(hù)士不禁撲哧笑了一下,但她又立馬正經(jīng)起來,“后來我才明白過來,那人有可能就是兇手呢!”

  無聲息的言語,無聲息的海浪,在無邊際的遠(yuǎn)方悄然流淌過來,輕輕觸碰到了這里的海岸線,打碎了懸崖邊上綠色水藻的睡夢,填埋了海灘上蝦蟹們安定的洞穴。就這樣的接近傍晚的時刻,諾子的生活,發(fā)生了徹徹底底的改變。

  “不過那個人是短發(fā)?!?p>  短發(fā),干凈,利落,白色襯衫,說話時的聲音稍微沙啞,脆弱的也讓人心疼。

  “你好,我的名字叫巖川?!蹦莻€短發(fā)的少年,微笑著的面容,整個銳利的臉頰在陽光下變得溫暖而又沉靜。

  是你嗎?

  是你寬闊如海的背嗎?

  是你背著我努力地跑著嗎?

  可是,我的傷口,也是關(guān)于你嗎?

  今天早晨的那個巖川,就是你嗎?

  可是,你為什么不和我說呢?

  為什么呢?

  ————

  微風(fēng)撥弄了一下窗外的樹梢,撞到玻璃上隨即消失了。白色的云緩緩地在天空流動,像是已經(jīng)暫停了的音符,整個校園沒有了聲音。

  不過那些蟬依然調(diào)高了嗓音——

  白色的梔子花也在緩慢地盛開著,吐著白色的花蕊,干凈得沒有一絲塵土。

  熱氣也慢騰騰地在放低了的視線里升起,像是可以看得到的火苗,在平坦的大地里攪動著所有的不安。

  夏天,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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