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在意如河流，不在意如沙漠
“呼！”時楠進去后連忙將自己的手在鼻邊揮動著，表情凝聚著，“這是什么鬼地方，你們從那之后就沒有來過的嗎？”
“誰知道呢，反正我是沒來過?！睅r川朝里面徑直走去。
宿舍里的一些床架子，歪歪扭扭的，有幾個床鋪上光禿禿，沒了被褥，顯然是一些人已經(jīng)收拾掉了。地面扔著亂七八糟的雜物還有一些垃圾，厚厚的塵土，留下了許多生硬的腳印。巖川找到了自己的床鋪，摸了摸被褥，很涼很濕，上面也落了一些灰塵，加之天氣原因，還冒出了一些淺綠色的斑點。木質(zhì)桌子發(fā)著陳舊刺鼻的味道，上面的一些洗漱用品也都散落著，被一些灰塵所掩蓋著。
“這，這——”時楠捏著自己的鼻子驚呼道，“這還能用嗎？”
“對啊，這些東西就該扔掉了，已經(jīng)用不了了?！睅r川從容地說。
時楠將窗戶打開，由于長時間沒有打開的緣故，時楠廢了好大一勁，還差點不小心將這個窗戶給扳下來。
“總該通通氣吧。”時楠拍拍自己手上的灰塵，“這宿舍，待一天會憋死人的！”
“所以我們還是離開吧，這里面沒有什么東西能夠用的?！?p> “我不信里面真的就沒有一樣?xùn)|西可以用到，你總該找找，萬一你將來有一天你的東西找不到了，發(fā)現(xiàn)是在這次清掃中扔掉了，那你找誰哭去呀，找找看吧，我覺得總應(yīng)該有你還用得到的東西呢?！?p> “哪有??！”巖川撓著自己的后腦勺勉強地翻著他的桌子柜子。
丟了蓋子的洗頭膏、裂開的綠色牙杯、擠癟的牙膏……幾件舊的衣服堆積著，發(fā)出著腐臭的味道。柜子的底部還滾出來幾支碳素筆，里面的黑色筆水也漏掉了半管，一大團墨色漬染了幾乎半張柜子。
巖川將那些沒有用的東西一點點掏出來，直到他最后掏出來一個筆記本。
封皮已經(jīng)被黑色的筆水染掉了大半截，但是還是可以看得清封皮上面有一架巨大的摩天輪在蔚藍的天空里矗立著。
“這——”時楠從巖川手里將本子搶過來，仔細端詳了須臾便立刻瞪大了眼睛說道，“這，這不是我去年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嗎？”
“啊！”巖川恍然，但是他卻感到一絲絲的尷尬，并沒有太多的反應(yīng)。
時楠打開本子，依然是一股腐臭的味道撲鼻而來，泛黃的本子很硬，很干裂，就像是發(fā)朽的薄木片一半，有點還長久卷曲著，已經(jīng)再也不能撫平。
本子里面，一個字都沒有。
時楠的眼淚落了下來，滴在本子上瞬間浸透了大半頁。
“你怎么了，時楠？”巖川慌忙安慰道。
我從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我覺得那是特別丟人的一件事。但是我也清楚，被感動而哭，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被他感動到留下熱淚，那該是多么美好啊。并且讓他看到自己的淚水，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諾子應(yīng)該有過無數(shù)次了吧。我不僅沒有如此，反倒是被他的冷漠而哭，我也抑制不住，就這樣那不爭氣的眼淚就哭了下來。
巖川，這可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你就這樣將它視為垃圾嗎？我真的很難過，我真的很想跳起來罵你一頓的！
“巖川，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如今在你眼中也就變得和那些裂開了的牙杯一樣，無所用途了嗎？”時楠側(cè)臉望著它，紅著眼睛。
“啊，時楠，不是這樣的，你千萬不要多想，我只是……我只是湊巧忘掉了。”巖川解釋著，但他又忽然覺得這句話不應(yīng)該這樣講，為了不讓時楠失望，于是趕緊又擺動著肢體遮掩著，“哦，不不不，不是我忘掉了，是，是……”
其實巖川本來就沒有將時楠的東西放在心上，或者可以說也從來沒有將時楠放在過心上，所以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也是在所難免的。
但悲哀的只是巖川，并不在意她的好，但卻在意她的悲傷。
復(fù)雜的情感，往往都出錯于此，但凡沒有斬斷的感情，都會像藤脈一樣無限地蔓延。
“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并不會在意我送給你的東西的?！?p> “不不，我在意，我在意！”巖川重復(fù)著腔調(diào)，好像在極力地去挽留一些什么，但是若讓他自己去想，他并不會說清楚。
“你有多在意呢？”時楠問道。
“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會將這個本子好好珍藏的，雖然它現(xiàn)在殘破不堪，但是我依然會存放起來，一直這樣，永遠——”巖川突然將自己的語調(diào)拉大，整個空蕩蕩的房間回響著他的聲音。
“哈哈?！睍r楠撲哧一聲笑了，“你怎么就那么像一個小孩子呢？你也太幼稚了吧！”
既然你不喜歡，既然你不在意，那你又為何擺出這樣一副姿態(tài)呢？你又沒有做錯什么，或者說，你又不需要為我做什么，你那樣愧疚，也不值得。一個本子而已，舊掉就舊掉了吧，沒有人會在意，我雖然會難過，但我也懂啊，巖川，你要做好自己呀！
“可是想想，自己也確實有些難過呢?！睍r楠低著頭輕聲地說道。
“你不要這樣失落了，你看這樣，這里的所有的東西我都統(tǒng)統(tǒng)扔掉，唯獨將這個本子帶回去，好吧？”巖川的聲音又開始變得溫柔起來，那顆喉結(jié)彷佛是水中一大片的浪花一般閃閃而動著，讓看到的人感到無比的放松。
“哈哈，我說巖川啊，你可真是太可愛了。”
巖川撓撓頭，在原地佇立著，在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時代，瞳孔里時刻更迭著那些令他懵懂而又感觸的畫面。在這個無限到來的夏季里，許多人都開始安分起來，許多人也都開始欣賞這個無比美好的夏夜，與這些楚楚動人的綠色生物。剩下那些活在這個季節(jié)之外的人們，卻在每次失落之后聆聽著那些寂寞的琴聲。
他們聽不到夏蟬，聽不到雨滴落在屋檐時是多么得讓人放松，也聽不到晚風徐徐，與小樹拔節(jié)生長時的疼痛……
他們是活在另一端的，是與這個世界無限接近，卻又無限遙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