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單身派對
照例，準(zhǔn)新郎和準(zhǔn)新娘要在婚前一晚舉辦一場告別單身的狂歡派對，由伴郎和伴娘各自擔(dān)任主策劃，并且兩位新人還得對彼此保密派對的內(nèi)容。
不過既然林念蒔提起了，顧言箴也就不客氣地套起話來：“你那兩個發(fā)小還能想出個什么新花樣，無非就是拉著你喝喝酒?！?p> 林念蒔也不隱瞞，低低地笑起來：“小九說她會找齊十八個帥哥坐一排，到時候讓我隨便挑，想挑幾個挑幾個，想干什么干什么，陪吃、陪喝、陪什么都可以?！?p> “你還想陪什么？”顧言箴聲音里帶了些不悅，碎碎叨叨地抱怨，“她倆怎么盡領(lǐng)著你偷摸做壞事?！?p> 林念蒔笑意更濃：“這才叫真鐵瓷。那你呢，你的伴郎有沒有替你約上幾個美女，就當(dāng)作是最后的狂歡，嗯？”
顧言箴在國內(nèi)的朋友不多，因此便找了白翼和謝琛來做伴郎，他略微思考了一會，回答道：“白翼估計(jì)不敢給我安排這種局，謝琛更加沒這個膽。”
“嗯，那我就放心了?！绷帜钌P配合得很，故意裝作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你們把派對安排在哪兒？”
“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這是傳統(tǒng)?！?p> “怕我突然襲擊？那我到時候也把我的地址告訴你，我不怕你抽查。”
林念蒔探出頭來點(diǎn)點(diǎn)他的下巴，嗤笑道：“我才不要抽查你。想也知道，你的單身派對肯定是個清水局，什么料都沒有?！?p> 林念蒔猜得一點(diǎn)錯都沒有，顧言箴的婚前單身派對何止是沒有料，簡直可以說無聊透頂。
一臉苦悶的白翼晃著酒杯，瞥了一眼身邊安靜喝酒的顧言箴，長長地嘆了口氣。
身為顧氏的員工，白翼怎么著也不敢給頂頭上司安排什么大尺度的派對，而謝琛居然還臨時去處理公事了，獨(dú)留他一人陪著顧言箴度過他單身漢生活的最后一夜。
這個詭異的婚前單身派對不僅沒有蛇精錐子臉，沒有韓式半永久、歐式雙眼皮，沒有深V開衩齊臀小短裙，甚至連第三個與會人員都沒有。
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清可見底的清水局。
La Nuit酒吧里還是一如既往的聲色豪奢，可顧言箴卻比往常更加沉默，平素瀲滟的桃花眼撇去了情緒，卻多上幾分似醉非醉的朦朧。
他垂眸輕輕撣著杯壁，面上喜怒不明。
白翼第一次遇到這種葬禮式氛圍的單身派對，簡直如坐針氈，只好隨便扯了話題，打算和顧言箴喝幾杯。
“來，準(zhǔn)新郎，敬你一杯，”白翼舉起酒杯道，“恭喜你啊，事業(yè)愛情兩得意，不像我，還是個老光棍?！?p> 顧言箴哂笑著回了他一句：“是你自己要浪跡花叢的，我看你明明也是樂在其中?！?p> “那是我沒你這么好運(yùn)氣啊，我要是遇到個像林大小姐這么秀外慧中的，我肯定也毫不猶豫立馬結(jié)婚?！?p> 顧言箴沒有接話，晃著酒杯笑得意味深長。
“言箴，那時候你和林大小姐第一次被記者拍到，你還記得么？你叫我不用特意去把新聞壓下來，我當(dāng)時就覺得，你肯定是對林大小姐有意思了?！?p> 顧言箴聞言微愣：“是么……”
“沒想到你手腳這么快，這才多久？兩年都沒到吧？你倆居然就修成正果了！”
顧言箴干笑兩聲，仰頭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明天就是顧林兩氏聯(lián)姻的日子，婚禮在即，現(xiàn)在只差臨門一腳，顧言箴的心緒竟有些復(fù)雜起來。
林念蒔，林喬松的女兒，林家的獨(dú)苗，林氏集團(tuán)的皇太女。
這是他未來妻子的身份，也是他真正需要、真正想要的頭銜。
第一次遇到林念蒔純屬意外，顧言箴不過是無意中救下了她，雖然一開始并沒有什么過多的想法，但基于她的身份，顧言箴還是花了心思想與她拉近些距離，保持友好關(guān)系。
但是，顧亦灃曾經(jīng)追求林念蒔這事讓顧言箴產(chǎn)生了不安，他不能讓顧亦灃先他一步將這么重磅的籌碼收入麾下。
于是，顧言箴急切地出手了。
所幸林念蒔不排斥他，她對他的親呢舉動并不氣惱，甚至還有所回應(yīng)，因此顧言箴便大膽地一步到位，兩人才會有了最初的那一夜。
可以這么說，挑中林念蒔的人其實(shí)不是他，而是顧亦灃。
當(dāng)初的顧言箴將林念蒔作為目標(biāo)，林喬松的勢力固然是主要原因，但私心上，他更是想要奪走顧亦灃心中所求，想要讓他難償所愿、氣急敗壞。
兩個人的感情進(jìn)程一直都在顧言箴的掌控之中，林念蒔清亮的眼神和日漸累積的、越來越明顯的眷戀讓顧言箴漸漸有了把握。
幸運(yùn)的是，林喬松也極度看好他，一直在幫助他、栽培他，顧言箴躊躇滿志，正朝著他所夢寐以求的目標(biāo)大步奔走。
他將每一步都算計(jì)得剛剛好，在最需要的時候被狗仔拍到，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宣布戀情，在最緊迫的時候求了婚公告了婚訊。
每一步都是一個籌碼。
物盡其用，就是他顧言箴的人生信條。
向林念蒔求婚，的確是因?yàn)椴≈氐念櫤行牧⑦z囑，而當(dāng)時在歧視事件影響下，Soleil慘淡的經(jīng)營狀況讓顧言箴的勝算微乎其微，所以他必須給自己加碼。
于是顧言箴斟酌著對林念蒔開了口，愧疚感不是沒有，但他沒有辦法，他需要這個妻子，需要這段婚姻、這個岳父來鞏固他的地位，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雖然利用兒女情長很卑劣，但這是他必須要抓住的捷徑。
所以他只能在感情以外的部分盡力彌補(bǔ)，他盡可能地對林念蒔更溫柔一些，多陪著她一些、多寵她一些，讓她的日子更舒心一些。
但顧言箴算計(jì)好了所有，卻沒能算準(zhǔn)自己的心。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林念蒔動真情的？
是她在蒙田大道的精品店里給自己挑領(lǐng)帶的時候？是她為了自己而羞辱顧亦灃、構(gòu)陷沈澤亞的時候？還是發(fā)現(xiàn)自己每次看到向銘和她在一起，心里都會莫名泛起醋意的時候？
顧言箴曾經(jīng)小心翼翼地去看林念蒔對待向銘的反應(yīng)，也裝作不經(jīng)意地試探過她，甚至還不止一次地去和林喬松控訴，簡直就像是小學(xué)生級別的幼稚至極的告狀。
顧言箴早已經(jīng)想不起最初動心的理由。
是，怎么可能不動心，朝夕相處一年多，動點(diǎn)感情再正常不過了——他就是這么寬慰自己的。
可當(dāng)林念蒔在賽車場上撞上護(hù)欄失去意識的那一刻，顧言箴腦子里嗡嗡作響亂成一團(tuán)，那些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緒在剎那之間完全控制不住了。
他沒有辦法再戴著溫文爾雅的假面，也無法再去偽裝好脾氣的翩翩公子。
在醫(yī)院病房時，林喬松、沈瑞和宋老爺子都在，他本應(yīng)該借這個機(jī)會賣個好形象，可他卻氣到不能自制，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他們，只顧著盯住尚未蘇醒的林念蒔。
就在那一天，他第一次意識到，事態(tài)的走向似乎已經(jīng)不再受他單方面的控制了。
而真正讓顧言箴發(fā)現(xiàn)局面完全失衡的，是兩人在鏡海湖游艇上的對話。
林念蒔問他，要不要簽婚前協(xié)議。
先不提婚前協(xié)議的存在合不合理、常不常見，就顧言箴和林念蒔二人的背景情況和他自己的未來規(guī)劃來說，婚前協(xié)議是絕對必要的東西。
可是顧言箴沒有答應(yīng)，他笑著扯開了話題，從此再沒提過。
就像求婚那一日，本就是勢在必得水到渠成，可顧言箴卻仍然猶豫了一整個晚上。
理由只有一個，他怕林念蒔若是知道了真相會傷心難過。
自此，顧言箴知道，他是真的栽進(jìn)去了，徹徹底底。
這對顧言箴來說當(dāng)然算不得一件好事，動點(diǎn)情尚可以控制，可一旦真的徹底愛上，他就等于有了軟肋和弱點(diǎn)。
有弱點(diǎn)的人，最容易被擊敗。
但是他沒得選擇，情愛的事，始終不由他說了算。
思及此，顧言箴又喝光了一杯白蘭地。
他很少喝這么烈的酒，因?yàn)椴幌矚g酒醉后不受控制的感覺。可今天，他卻破了例。
這里是顧言箴第一次見到林念蒔的地方，他仍然記得她當(dāng)時的模樣，坐在卡座上抿著酒，眼神偷偷瞄向他，卻又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馬上收了目光。
顧言箴忽然覺得有點(diǎn)口干舌燥。
身邊的白翼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著，顧言箴卻有些坐不下去了，起身拍拍他的肩：“我先走了，明早見。”
白翼目瞪口呆：“這不過才九點(diǎn)多啊，你一生一次的單身派對哎，這么早就散場……喂，言箴！”
還沒等白翼抱怨完，顧言箴就拐出了酒吧的大門。
白翼無奈搖搖頭，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得，散了也好，這算哪門子的派對啊。”
顧言箴上了車，吩咐司機(jī)直接往公寓開，他降下車窗吹散了身上的酒氣，又灌下幾口礦泉水漱了漱口。
望著窗外暈黃的路燈光圈，他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栽了，也只能栽了。
打開家門毫無意外地看到一室黑暗，顧言箴直接撥了電話給林念蒔：“念念?！?p> 林念蒔才不管顧言箴此刻的聲音是不是柔情似水，她那邊的音樂聲震耳欲聾，只能捂了耳朵提高聲音喊：“言箴？怎么了？”
“你在哪？”
“什么？”
“你、在、哪？”
林念蒔此時終于聽清了，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在開派對啊?！?p> “什么時候回來？”
林念蒔那邊一愣：“我今晚是要住在大宅里的，你忘了？”
顧言箴倒是真的忘了這茬，竟還眼巴巴地從酒吧里提前離場，努力隱藏身上的酒精味道，趕回家來等她。
他的心情直線下降，冷著聲音說：“那你還不趕快回去?！?p> “這才十點(diǎn)不到……”
“你今天玩太瘋，明天婚禮怎么辦？”
“放心，我有分寸的，再過一會就回去?！?p> “幾點(diǎn)？”
“什么？”
“你幾點(diǎn)回去？”
“……十二點(diǎn)吧，不說了，初九叫我了，拜拜?！?p> 還沒等顧言箴反對，林念蒔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顧言箴望著暗下去的手機(jī)屏幕一陣胸悶，忽又想起了那天林念蒔說的話——十八個男人、隨便挑、陪吃陪喝陪什么都可以。
顧言箴眉頭一鎖，立馬又打給了謝琛。
“Hi，Boss?！?p> “查出林念蒔現(xiàn)在在哪，給你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