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璃放下了茶盞,指尖輕輕搭著桌面,眉頭微微蹙起。
“問荊?”
問荊欣喜地抬頭,碧綠眼眸中光華流轉(zhuǎn)。
“大人還記得?!彼χf。
我怎么沒看出他記得?我盯著陸璃的臉,又仔細(xì)的看了看他的眸子,那雙蘊(yùn)含著山川湖海的眼睛里仍是一片寧靜。
“妾身此次前來,是求大人成全的?!?p> 問荊說著,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此事不行?!?p> 陸璃開了口,語句中的冷硬讓問荊的臉變的蒼白。
“為什么?”她眼中充滿不可置信“您明明說過······”
“人與妖”陸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像是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無可能?!?p> 問荊的臉色白下一分,悲傷溢滿了她的眼眸。
“您竟然也這么說。”
她那雙碧綠眸子里盛著的眼淚終于決堤,落到中庭的青磚上,滾出了很遠(yuǎn)。
“那么”問荊說著,再不抬頭看陸璃“妾身只能陪著他一道死?!?p> 陸璃仍舊坐在交椅上,絲毫不被問荊的話語所動(dòng)。
他甚至開口,要我把她送出去。
我皺眉看著陸璃,為問荊不平。
都是故人,為何不相幫?他人刻骨銘心的愛戀,只得你陸璃一句“無可能”。
倒是好硬的心腸。
我看了看走在我身旁的問荊,她停止了哭泣,可是那雙漂亮的綠色碧璽卻蒙上一層煙霧,里面既有悲傷,也蘊(yùn)含著痛苦。
我嘆了一口氣。
原是我想太多了,問荊的情根深種,只是這情種,怕是另有其人。
心情也有些低落,或許是美人垂淚更能讓人感傷吧。
我把問荊送到門口。
“我不怪大人。”問荊突然輕輕開口。
她揚(yáng)起漂亮的臉龐沖我笑笑,又說:“還請(qǐng)姑娘照顧好大人?!?p> 說完,她福了福身子,走出了大門。
問荊與陸璃的事兒我本來不該參與進(jìn)去,但心中就是憤憤不平,既然問荊不愿意親口問陸璃,那就由我這個(gè)愛管閑事的多句嘴吧。
我大步走回中庭。
陸璃仍坐在椅子上,茶蓋翻開來放在桌上,可見里頭是沒水了的,他看著那株梨樹,手搭在椅子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可知問荊姑娘走的時(shí)候說了什么?”我站在桌前,皺眉看著他。
陸璃看著那株梨樹,沒有半分搭理我的意思。
“她說她不怪你。”我轉(zhuǎn)到梨樹那方,看著陸璃的眼睛“她來找你,已是最后的辦法,你卻一句輕飄飄‘無可能’想絕了她的后路?!?p> 那雙墨黑的眼睛避開了我的視線。
這還是陸璃第一次與我對(duì)視先移開視線的。
他在愧疚。
這黑心店家也不是全無良心嘛。
怕再說下去這廝會(huì)翻臉,我也不再相逼,見好就收。
啊,突然想吃醬茄子。
我快步走向廚房,生怕陸璃追上來咬我一口。
不明白陸璃這種想法。
洗凈茄子,準(zhǔn)備好熏烤用得爐子。
且不說這問荊是認(rèn)識(shí)之人,就單說人妖相戀之事,上次尋芳來此,他亦是一副潑冷水的模樣。
我用叉子穿好茄子,架在爐子上熏烤起來。
就是看不慣這廝的態(tài)度。
考好的茄子剝?nèi)\糊的外衣,用手撕成長(zhǎng)綹,放在盤子里晾涼。
找出格子里的辣醬,舀出一勺澆上去,一道醬茄子也就做好了。
想當(dāng)初,我與程鑠相戀時(shí),朝中滿是反對(duì)之聲,言官們的唾沫星子快將我家淹了,每次出門必然有好事的帶頭嚷嚷。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愛一個(gè)人有錯(cuò)嗎?
我夾起一塊茄子入口,辛辣咸香,味覺突然被點(diǎn)燃,茄子被熏烤過的煙火氣久留唇齒間。
愛一個(gè)人沒有錯(cuò),只全天下人說你錯(cuò)了,你就錯(cuò)了。
我與程鑠最終走到盡頭,卻不是因?yàn)槲也粣鬯?,亦或是他不再愛我,就只是他也認(rèn)為他錯(cuò)了。
他屈服了。
我再夾一注茄子,下面的茄子因著沒有被辣醬澆透,烤茄子的甜汁流出,咬上一口,鮮嫩得很。
這時(shí)就該配上一瓶燒刀子,那酒辣的很,一口下去,腸胃皆是熱的。
既然她們二人如此相愛,生死尚不能離分,你陸璃憑什么否認(rèn)了?
就因?yàn)橐痪錈o可能么。
我去東院找陸璃,帶著半月前釀下的竹葉青。
東院與我住的西院不同,這是一個(gè)單獨(dú)的院落,我之前從未來過。
謝過了給我開院門的小綠,我沖著里頭那方池塘而去。
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陸璃倚在那個(gè)小亭子中,手里拿著一節(jié)竹竿,雙眸盯著水面,一副入定的模樣。
這池水淺的可憐,只零星的飄著幾片荷葉,里面清澈見底,半只魚兒也無。
“喝酒么?”我遞給他一截竹筒,找了個(gè)位置坐下來。
陸璃沒有說話,看了我一眼,默默的接過竹筒。
我拔開竹塞,竹葉青獨(dú)有的醇香就飄了出來。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就這么沉默的喝著酒。
直到我?guī)淼闹袢~青都沒了。
“你為什么不幫她?”我問。
“人妖相戀,有違天道?!标懥Щ卮?。
“放屁!”我罵道。
陸璃皺眉看著我。
“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我站起來,用手指著他“我賭她們能成?!?p> 陸璃并不理會(huì)我,而是轉(zhuǎn)頭看向亭外。
“她能進(jìn)‘千瘴’,必有你能答應(yīng)的條件”我走到他旁邊,把他原先放在那兒的竹竿一收“你敢不敢賭?!?p> 陸璃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并不理會(huì)。
“一百年?!蔽铱粗窀蜕系聂~漂說:“誰若輸了,一百年伺候著贏的那個(gè)?!?p> 陸璃的雙眸微微瞇起,我以為他不會(huì)應(yīng)答正要使出一招激將法,他突然說話了。
“好?!?p> 之后我趁著酒勁兒與陸璃簽下字據(jù)來,未免他不認(rèn)賬,還讓他印了手印。
只是,我未想到問荊來的這般快。
當(dāng)日晚間,問荊就再次上門。
我剛打開大門,問荊就撲進(jìn)來,她的臉色蒼白的可怕,身上也有血污。
“問荊姑娘?”我扶住她。
“妾身要找大人”她緊緊拉住我的手“妾身要救杜郎?!?p> 我扶著她走下長(zhǎng)廊,問荊的腿一直在流血,我小心地避開她的傷處,扶她到中庭的軟塌上坐下。
“你莫急”我安慰她說“他一定會(huì)幫你的?!?p> 問荊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的嚇人。
“一定要救杜郎?!彼f著,落下淚來,那些珠子滾落到她的膝上,不一會(huì)就集齊一小堆。
我素來不會(huì)安慰人,說來說去也只重復(fù)這幾句“沒事。”“他會(huì)幫你的?!?p> 就在我快安慰不下去時(shí),陸璃終于出現(xiàn)。
“大人?!眴柷G掙扎著想要站起,但似乎支撐不住,就要摔下。
我連忙伸手去扶。
一陣風(fēng)過,問荊被穩(wěn)穩(wěn)的扶回了榻上。
陸璃仍舊穿著他標(biāo)志性的青衣,一手執(zhí)著明珠,他將明珠向上一拋,整個(gè)中庭忽然亮如白晝。
“他們傷你了?!标懥久?,看向問荊流血不止的雙腿。
我跟著往下一看,也是狠狠的皺了眉。
原本及其腳踝的銀色軟紗被利器切的破爛不堪,問荊露在外面的雙腿上有幾道極深的傷痕,傷可見骨,血肉翻飛。
“大人”問荊的淚珠再次涌出“求您救救杜郎?!?p> 陸璃從袖中拿出一個(gè)小盒子遞給我。
這小盒子是以檀香木制成,整體造型看上去古樸雅致,做工精湛流暢,似是大家之作。
打開來一看,里面卻是四四方方的放著一塊油脂類的東西。
半糖葫蘆
最近在忙考試,都是晚上更新,各位讀者大大見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