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窟窿
不管去年鬧得有多不愉快，開年的第一天一定的高高興興的。
正月初一是大人孩子最盼望的一天。大人喜歡的是今天不用做任何事，凈耍。小孩喜歡是因為到任何地方都有零食吃。
趙家其他三戶都磨了細(xì)細(xì)的糯米漿，瀝干了水，今天早上現(xiàn)做湯圓。
劉老頭使了趙仁英去叫趙仁虎過來吃湯圓。結(jié)果他又不在。
趙仁虎一大早就起來找劉娟去了。
今天的路上全是走家串戶燒香拜佛的行人。劉家村的人還在吃湯圓，看見村里來了許多上墳的人，都加快了進(jìn)食的速度。
趙仁虎等村子里人基本走空了，才偷摸著來到老丈人家破窗戶下。
劉娟一個人在家，還自家煮湯圓呢。
“哎，爸爸你怎么還不回來。說了只出去七八天，結(jié)果這都二十二天了。家里斷糧半個月，要不是人販子給我錢，我都要餓死啦。哎，今年的湯圓又是我一個人吃。”
這個不靠譜的老丈人！
趙仁虎咳了咳。
劉娟伸出腦袋往窗外看，“啊，是你呀。怎么找到我家里啦?！?p> 大小伙子，伙食開得好，個子高大面色紅潤，純良的表情讓人看了心生好感。
劉娟站到板凳上，都還要仰著頭說話，她一臉防備，“先說好啊，我可沒有錢還你的。你給的錢我還剩十幾塊，我可以還你十五塊，剩下的我要買糧吃?！?p> 趙仁虎親昵的彈了下劉娟的額頭，“小丫頭，給你的就是你的啦。你可以不用那么省著。我這一個月，就掙了一百多。我有錢，你盡管用啊?！倍鄴瓯憩F(xiàn)，早娶媳婦。
劉娟驚奇地道：“你干什么事了，咋掙那么多？”
趙仁虎繪聲繪色地將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講給她聽。
“你真厲害?？上姨×耍瑨旯し秩思叶济銖?qiáng)要呢。前些年一直要我哥哥補(bǔ)貼超支款，他就罵我是拖油瓶兒。我氣極了，沒砸爛他鍋，砸爛他門了?！?p> 趙仁虎果然看到大舅子的門上豁然一個大窟窿。
他不禁吃吃地笑起來，“你哥哥補(bǔ)了那么些年超支款，都習(xí)慣了，咋今年就罵你呢。”
“還不是賠了那個劉大山的湯藥費嘛。人家不找我，就找我哥，守著他鬧，天天鬧，要他賠錢。我哥沒辦法，賠了兩角錢和十五個雞蛋。他氣壞了。拉著就罵我。我當(dāng)然不認(rèn)賬啊。人家又沒找我，他自己要賠償?shù)?，能怪我嗎。?p> 趙仁虎笑得滿口白牙。
劉娟良心發(fā)現(xiàn)，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誰叫我哥不護(hù)著爸爸呀。還說什么他本來就有病，不干農(nóng)活多年之類的。還說我拖油瓶兒是他當(dāng)哥哥養(yǎng)的。我就氣壞了。警告他幾次不聽，我就要砸他鍋。我嫂子連忙把門關(guān)了。我氣急了，從豬圈屋抱出一塊鵝卵石就砸他的門了。”
“砸得好呀?！?p> 劉娟眼睛亮亮的，“你也覺得砸得好啊。本來就是嘛。鄰居反說我歪惡，說我嫁不出去。我哪里歪惡了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還不是怪我舅子不爭氣，結(jié)婚十幾年還用我爸爸分的門呢，就沒本事自己打扇新門。那個門都多少年了啊，早腐朽了，一砸就一個大洞?？晒植坏梦已健！?p> “放心，你一定嫁得出去，嫁個最好的，嫉妒死那些人。”
劉娟懵懵懂懂，就覺得這個大哥哥貼心，“對了，趙大哥，今天初一，你既然不是找我還錢，那你是找我干撒?！?p> “我就是來看看你。順便看看你們這里的磚瓦廠。”
“你家要造房子呀?！?p> “我家就我一個人。等我要娶媳婦了，我再造房子。是我徒弟家，要起房子了，我來看看能不能從廠里直接買。”
小丫頭眼珠兒一轉(zhuǎn)，“我?guī)闳タ囱健Ｄ闵晕⑻醾€價，多的咱二一添作五咋樣?！?p> 趙仁虎哈哈笑了，“原來你打小兒就這么精啊。成，生意做成了咱對半分?！狈凑院笪业腻X都是你的。
劉娟平時放學(xué)還在磚瓦廠當(dāng)學(xué)徒工呢，自己一塊一塊的做坯子，做成了挑到窯上。一個月還能掙一塊幾毛錢吶。
她生在冬月，已經(jīng)滿十一，吃十二的飯了。窯上多的是這種童工，每天一上工那叫一個熱鬧。上次劉大山就是在窯上和劉娟發(fā)生的沖突。
劉娟看著鍋里飄的湯圓，小聲道，“你要不要吃呀?！辈粏柌恍邪。思业腻X買的。
趙仁虎眼中帶笑，“我已經(jīng)吃過啦。你自家吃吧?！闭f著，還抓出一荷包瓜子糖，都放到窗下，“給你的?！?p> 劉娟眉眼懼笑，“我抓一點擱身上，多的我留著慢慢吃，行嗎？”
媳婦真是好可愛啊。趙仁虎無有不應(yīng)。
今天初一，窯上一個老會計盡職盡責(zé)地看廠呢。
劉娟大大方方的走上前，“老叔，我表哥要買磚瓦。我?guī)麃砜纯??！?p> “喲。你這個歪丫頭，大年初一不去耍，來這里干撒。是不是嫌平時不夠累啊?！?p> “都說了，我表哥要買磚瓦呀。”
趙仁虎上前遞了根香煙，“老叔，抽煙啊。”
小子上道啊。劉會計接了，“你要買磚瓦啊。是買一次呢，還是買多次？買幾十呢，還是幾百呢，還是買幾千？”
趙仁虎仔細(xì)查看了窯上燒好的磚瓦，敲敲看看，十分懂行的樣子，“叔，我要得多?！?p> “要多少？”
“幾萬也是有的。幾千也可能。我要包工程做。先得看看價格公道不公道。你也知道，現(xiàn)在私窯多了，價格也降了。”
那就是大買主了?！八礁G的東西咋能比得上公家的啊。用上不久就得裂口。你是行家，多說無益。一口價，磚兩分，瓦一分五。你拉出去，倒個手，五厘就入手?！崩蠒媷@了一口氣，“也就是今年，大家敢明著干了。前幾年，投機(jī)倒把，抓去坐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