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修行的最終目的都是長生不死,萬劫不滅的話,那么魔門、道門、佛門就是三個通往這個目標的門戶。
道家以性命雙修,證得形神俱妙進入門中,達成目標。佛教以了悟空色,見證不生不死進入門中,達成目標。魔教取天下之不足奉己之有余,截短補長,強者愈強,殺入門中。
道家以自身有乾坤,體內(nèi)配陰陽而成就,佛教以自證自悟,見性解脫而成就,但兩者亦有仰仗祖師,念佛持名等借助外力成道的法門。
相比之下,魔教由于更容易借到外力,初時更容易獲得神通法力。一個修道的,可能十年不能安立鼎爐,完成筑基,一個修佛的,可能一生都不能離開干慧地,行完資糧道。
唯有魔教,只要心成法對,跟魔頭簽訂契約,達成交易,就能輕易得魔附體,獲得神通。佛道兩家都曉得自力為主,他力為輔,師父提點,亦要自身降龍伏虎,佛力加持,更需悟得自性彌陀,魔教由于門檻太低,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往往修士都沉溺于得他力獲取,不能勤勉自修,經(jīng)年之后,一身精氣俱為魔頭收去,最后命中連元神也被攝走,成為奴隸。
血神經(jīng)作為魔教正道宗旨,開篇便點名自力他力的修煉關(guān)竅,讓學者不走偏路,但這更需要極強的毅力和心性,不能行的修煉無益有害,弄不好折壽損命,甚至萬劫不復。
傅則陽檢點傳人,只有四人能學,他一面借光明神王顯圣,傳授鄧八姑和陳玉鳳,一面本尊在紫云宮教授初鳳和金須奴。
四人同學,各不相同,鄧八姑性子剛強帶刺,不發(fā)則已,一發(fā)必要斬盡殺絕,傅則陽讓她專用天外神山上的螭蛇蟒蛟等帶有劇毒的冷血動物,取血修煉。陳玉鳳性情輕靈,外柔內(nèi)剛,傅則陽讓她專用四種天外神山特產(chǎn),擁有透明血液的靈蟲修煉。金須奴血中帶火,用熱補躁亢的海洋生物修煉。初鳳涉世未深,淳樸唯美,傅則陽讓她用蚌鱟等動物修煉。
他算是對血神經(jīng)修煉的一種嘗試,理論上也能修煉成功,威力或許不如自己取各種禽獸之血修煉成的巨大,但是煉成的血影化身更加精純,將來劫數(shù)偏重一門,只要事先作好對治的準備,更加容易度過。
這樣又過了數(shù)年,傅則陽靜極思動,冥冥中感應到一重劫數(shù),連忙在壽仙山同人洞中閉關(guān)推算,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算清楚諸般變化。
出得宮來,他把大家叫到一起:“我前世投生在中土武夷山桑樹塬上的桓家,有個同胞姐姐,現(xiàn)嫁給距離這里一千八百里的銅椰島天癡上人,合籍雙修。這幾年我都禁著大家不許外出,悶在宮中修道,更施法遮蔽了海眼,也沒有賓客外來。這樣吧,我?guī)銈內(nèi)ャ~椰島認認親戚的門戶,日后也好往來,在外行道時也有照映?!?p> 眾人聽完都頗有些驚喜,天癡上人的大名在南海這邊的修行者耳中如雷貫耳,金須奴、朱逍遙過去都欣羨崇拜,甄家兄弟也聽父母提到過不止一次。只是都無緣去拜見,天癡上人家教甚嚴,脾氣又很古怪,貿(mào)然登門必遭拒絕,弄不好還要弄得灰頭土臉,沒想到自家?guī)煾妇谷桓彀V上人是親戚。
傅則陽讓他們各自準備妥當,然后一起出海,趕奔銅椰島。
銅椰島面積極大,上面長滿參天椰樹,木質(zhì)堅硬如鐵,光澤似銅,因此都叫銅椰神木,經(jīng)過天癡上人多年培育,再得桑仙姥乙木精氣滋潤催化,越發(fā)神異雄壯。
島上地勢坐北朝南,南方有育鯨池,培養(yǎng)各種已經(jīng)瀕臨絕種的赤須鯨、裂戟鯨、巨鱷鯨,還有已經(jīng)絕種的,被天癡上人得到骸骨,以木行靈氣施展無上妙法重新復活的龍王鯨等。平時弟子們馴養(yǎng)鯨群,乘坐出海,統(tǒng)治周邊水族,堪為南海一景。
這日又是天癡上人大弟子柳和率領(lǐng)眾師弟們在海上駕馭鯨群采集癸水精氣,忽然看到東南方向飛來一團彩云,速度極快,彩云上立著十來個人,極為面生,從未見過。他略微遲疑了下,頓時變了臉色,趕忙拉過一個師弟:“快去通知師父……”
那師弟被他扯了個趔趄:“師父被桑仙鬧出了真火,現(xiàn)在誰敢去……”
“那也得去!就說紫云宮那位魔君來了,不速之客,敵友不辨,請他老人家早作準備!”說話功夫,彩云已經(jīng)到了近前,柳和把師弟推出去,驅(qū)鯨向前迎了一段距離,“銅椰島天癡上人座下大弟子柳和,見過二位前輩,諸位道友?!?p> 傅則陽看這少年能有十七八歲年紀,長得白白凈凈,跟其他人一樣都穿著淡青色的長衫,外罩白色短袖半臂,露著雙肘和膝蓋,赤腳站在鯨背上,說話謙和里帶著不卑不亢。
“你認得我們啊?”
柳和欠身道:“晚輩認得那位金道友和甄家二子,聽聞他們前些年都投到紫云宮,拜在天運神君座下學道,想來前輩就是神君當面了?”
“真是個聰明孩子!”傅則陽跟慧珠夸贊了一聲,“你方才讓你那個小兄弟進去通報,是說紫云魔君來了嗎?你再派個人進去跟你師父說一聲,就說桓則陽到了!”
桓則陽?柳和跟周邊的師弟們對視一眼,都有點迷茫,猛然間他想起來,桑仙的娘家就姓桓,有個同胞弟弟叫則陽真人,當年迎娶桑仙過門的時候,他還見過一次。
柳和仰面打量了傅則陽幾眼,趕緊又拉過一個師弟:“快去跟師父如實說了!”
天癡上人正在閣中強行按奈怒火,先得弟子回報說是紫云宮主到了,天癡上人一巴掌把桌子拍碎:“他還有臉來!讓你大師兄告訴他,我正在閉關(guān),不見外客!”前一個弟子還沒出去,后一個又進來,報上傅則陽的名號。
天癡上人聽完氣得胡子都飄起來了,怒極反笑:“我本以為他轉(zhuǎn)世投生以后,斷了過去的因緣,只做得紫云宮主,單以惡鄰相處,不想他還敢報上前一世的名號!甚好!甚好!去!請他們進來,就說我在木公堂相侯!”
銅椰島上有山,天癡上人并不住在山洞里,而是依著山勢建了好些宮閣房舍,木公堂在一片茂密的椰林邊緣處,墻壁房屋全是木制,于中土的木紋建筑不同,這里的木頭都是銅質(zhì),上面鑿出鏤空雕花,泛著金屬光澤,比上等的金絲楠木還漂亮。
天癡上人是個老頭,白眉長髯,一派仙風道骨,眉眼間透著古板,身邊排開八個童子,挑燈提爐,還有吹奏仙樂的,排場不小。
見著傅則陽,天癡上人面色不善,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傅則陽毫不見外,端起茶碗自己喝了,又招呼慧珠等人一起喝:“久聞島上的銅椰汁乳清香宜人,甜美絕倫,泡成茶飲喝風味更佳,如今嘗來,果然名不虛傳。”
天癡上人哼了一聲,并不答話,心里暗恨弟子們不曉事,少說一句都不行,難道看不清自己的臉色嗎?就不應該把茶送上來,干巴巴地晾著這班人才好!心里想著,他也有點渴了,端起自己面前的椰汁仙乳喝。
傅則陽自然看得清楚他的臉色,來之前推算清楚,從卦象上也大略能夠看得出來:“姐夫,你……”
他這一聲姐夫叫出口,天癡上人登時喝嗆了,滿腔怒氣順勢迸發(fā),連咳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來,臉都咳紅了:“莫要如此稱呼!只叫我道友便是!”
“那怎么行,我老姐嫁給了你,你就是我姐夫?!?p> “你還敢提那忘恩負義的禍精!”天癡上人怒道,“早知道如此,我便是晚些年成就也絕不找她上門!即便找來了,也絕不會跟她同木合籍!”
傅則陽詫異道:“這是怎么了?她又惹你生氣了?唉,她就是那種性格,說實在的,當年在家的時候,她也這樣,我不慣著她,該打就打,該揍就揍,打老實也就罷了。我久聞你的大名,尋思把她嫁給你,你法力道行遠勝于她,必能把她徹底馴服,同木相濟,兩方得益。怎么,看你這意思,到現(xiàn)在還沒把她擺弄老實嗎?”
這番話說得滿屋的人都傻眼了,連慧珠都愣住了,這還是那個凡是遷就自己,照顧自己的哥哥嗎?怎么對前一世的親姐姐是這種態(tài)度?
天癡上人心里稍微順暢了一點點:“她平時胡鬧我都忍的,你知道她這次又做下什么了嗎?她怪我當初不肯趁你跟九天魔女大戰(zhàn)之際,去坐收漁翁之利,乘勢奪了紫云宮。耿耿于懷之下,竟然趁著合修之際,要奪了我的軀殼,吞噬我的元神,她好立正不死之身,先占了銅椰島這處基業(yè),再去紫云宮殺滅你們,奪了那里清修!”
銅椰島眾人都面露憤慨,紫云宮這邊也都覺得駭人聽聞。
傅則陽卻哈哈大笑:“不錯不錯,這卻是是她能夠做出來的事,所以我當初不敢把她嫁給別人,只敢嫁給你,就是因為別人降不住她。姐夫別惱,小舅子來給你主持公道,她現(xiàn)在哪里?讓我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