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荻端坐帳中,微笑地聽著彭吉等人興高采烈地談?wù)撀飞弦娐劇1娙诉@時才知道莫成也是統(tǒng)率百乘的將軍,這下可找到靠山了。
“今后要喊莫將軍,別莫成莫成的,知道沒有。”彭吉對于大家這般隨意很是不滿。
其他人早就在掰著指頭算會有多少獎賞,連平時少言寡語的干英也喜孜孜的盤算這次能不能脫了匠人的身份。
“蒙大哥,會不會給你爵位???”栗笑嘻嘻湊過來,“這次的戰(zhàn)功可不小呢?!?p> “爵位?”蒙荻不語,輕輕撫了撫包扎好的左臂,剛進(jìn)營就得罪了白丙,不被問罪就不錯了,沒看到外面還圍著一隊(duì)守衛(wèi)虎視眈眈?
這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蒙荻受了傷,急忙圍了上來,詢問怎么回事。正說著話,有士兵進(jìn)來,通知蒙荻出去比箭。
“比箭!”眾人一愣,不是來封賞的?
“蒙大哥都受傷了怎么比箭?”
“跟誰比?”
“白丙白將軍?!?p> 摸摸鼻子,蒙荻一臉苦笑,果然來了。
到了場中的時候,諸將都已到齊。軍中尊崇強(qiáng)者,最喜歡博弈,周邊的士兵雖然安靜肅立,卻掩蓋不住眼中的興奮。
莫成被人扶著迎了上來,一眼就看到蒙荻左臂上綁著的的布條,他并不知道挾持白丙之事。此事在軍中已下了禁口令,無人敢提。
“怎么受傷了?”
蒙荻微微一笑,“不礙事?!?p> 來到斗辛面前,斗辛看了看蒙荻的左臂,皺皺眉,說道:“蒙荻,白將軍要考較一下你的箭術(shù),如果勝出,可為甲士,率一乘之卒,你意下如何?”
蒙荻順著斗辛的目光看去,白丙早已整裝持弓立于戰(zhàn)車之上。因?yàn)槭潜燃g(shù),所以用的是兩匹馬的輕車,車上除了白丙,只有一個御者。
甲士,還是一乘之主,這可是實(shí)打?qū)嵉馁F族待遇啊,眾徒卒都興奮不已,彭吉更是露出羨慕的神情。渾然沒注意到邊上將士嘲諷的眼神。
斗辛又補(bǔ)充道:“白將軍的箭術(shù)傳自養(yǎng)由基大人,軍中無人可及,如果你自認(rèn)不敵,可以直接認(rèn)輸。”
莫成在邊上說道:“大人,蒙兄手臂有傷,可否待傷好后再比?”
“是真有傷還是不敢比啊,我說莫成,剛才你不是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無嗎?怎么現(xiàn)在怕了?”
斗辛也帶著征詢的目光看向蒙荻。
“斗大人,荻愿意與白將軍比試,不過條件可否改一改?”
“哦?你想怎么改?”
旁邊傳來譏笑聲:“不識抬舉,看樣子你還沒搞清楚狀況,還真敢奢望能勝?”
眾將也紛紛搖頭嘆息。
蒙荻不為所動,平靜道:“如果荻僥幸勝出,愿為騎兵?!?p> “騎兵?原來你志在當(dāng)一名斥候?那也隨你。車駕與御者都已備好,速速登車。”
“大人,荻既愿為騎兵,自然是在馬上比試,何須車駕?!?p>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這個時代,尤其是楚吳等江南地區(qū),騎兵完全是個配角,一車可以當(dāng)十騎。主要原因就是無鞍無韉,一般的騎士根本無法在馬上開弓,所以斥候配的都是短弓,還要停下馬來才能射箭。
彭吉等人早就從小五小六那里得知蒙荻能在馬上騎射,倒不覺得奇怪。只是聽旁邊議論似乎對手箭術(shù)極為高明,現(xiàn)在蒙荻又帶傷,不禁平添了幾分擔(dān)憂。
場上早立好十個靶子,按照規(guī)矩,比試者的車駕從一端馳向另一端,在車駕奔馳過程中,要射出十箭,中靶心多著勝。
白丙自持勇力,將靶子設(shè)在了百步開外。這樣的距離,不要說在高速移動中射中,就是站著射,也可稱為高手了。
一聲令下,雙馬戰(zhàn)車一溜煙沖了出來,御者很公正,戰(zhàn)車飛馳而過,根本沒有留給白丙瞄準(zhǔn)的時間。
白丙巍然站立車上,不慌不忙從背后抽出羽箭,信手拉弓,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箭矢不停飛出,轉(zhuǎn)眼戰(zhàn)車已經(jīng)停下,眾人凝神望去,箭箭中靶。不一會兒,有士兵來報,十箭全中靶心。
瞬時場上沸騰了,斗辛也輕撫長須,微笑點(diǎn)頭,贊道:“不愧是神射手。”
白丙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得意揚(yáng)揚(yáng)折回,斜睨蒙荻,冷笑道:“如何?”
“白將軍箭術(shù)高明?!?p> “哈哈哈哈。”白丙聞聲大笑,“現(xiàn)在認(rèn)輸,乖乖的當(dāng)你的徒卒去,本將軍大人大量,不會怪罪于你的。”
蒙荻也不多說,輕輕一夾馬腹,馬兒躍了出去。
靶子已經(jīng)全部換過了,蒙荻左手持弓,右手抽出四枝羽箭,連珠般射出。又抽出四枝羽箭,毫不停頓再次射出。
最后兩枝羽箭拿在手上,不知為何遲遲不射,直到快跑至界外時,突然斜倚馬背,連續(xù)開弓。
眾人看向靶子,一枝羽箭也沒有。難道全落空了,連靶子也射不中?愣了一會,譏笑聲如潮水般涌來,面對嘲諷的目光,徒卒們羞愧地抬不起頭,
斗辛也詫異地看向莫成。
唯有蒙荻神情自若,淡淡看向場中。
過了一會兒,士兵回報:“靶上無箭。但是……”
“但是什么?”
“十個靶心均有孔洞?!笔勘掏掏峦禄卮?。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什么意思?半指厚的木板都被穿透了?
“不可能!”第一個喊出來的是白丙,其余人也紛紛附和,怎么可能百步在外射穿木板?
“將箭靶呈上來?!?p> “是?!?p> 箭靶送過來了,每個靶心上都有一個洞,這時大家看向蒙荻的眼神全變了。
蒙荻苦笑,剛才其實(shí)是有苦自知,射最后兩箭的時候左臂傷口崩裂,差點(diǎn)拿不住弓。只好靠身體的力量抵住弓身才勉強(qiáng)射出,幸好沒有失手。
只有莫成注意到蒙荻滿頭大汗,手臂上浸透血色,急忙過來問:“傷口裂開了?”
“是的?!?p> “快,先回去包一下。”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驚愕中的時候,號角聲突然響起,有士兵來報:“令尹大人到?!?p> “快,大開營門,諸將隨我一同去迎接?!倍沸粱剡^神來,慌忙吩咐。
囊瓦雖然斥責(zé)了斗辛,但也知斗辛這三百乘做為前軍,擺在淮水邊上,對戰(zhàn)局舉足輕重,便親自過來督軍。
一行十?dāng)?shù)乘戰(zhàn)車從營門魚貫而入,斗辛等人早立門口等候,見狀趕緊跟上去。一行人本來直趨中軍大帳,沿途見熱鬧非凡,召來斗辛一問才知緣由。
“此人就是說吳軍南下的那個徒卒?”囊瓦端坐車上,漫聲問道。
斗辛趕緊帶蒙荻上來拜見。
“不是說正與偏將白丙比箭么?誰勝誰負(fù)?”
“令尹大人,我二人均中靶心,未分勝負(fù)?!卑妆麚屔弦徊?,回道。
眾人暗自腹誹,卻不得不承認(rèn),按規(guī)矩確是平局。
“哦?想不到徒卒中竟有這等人物,能與箭術(shù)冠絕三軍的白丙將軍平分秋色?”
囊瓦瞇著眼,淡淡說道,聽不出是褒是貶。
“令尹大人,靶子畢竟是死物,既然難分勝負(fù),末將愿與此人對戰(zhàn)一場!”白丙一咬牙,大聲說道。
眾人一片嘩然,誰都看得出蒙荻左臂血水已經(jīng)浸透,根本無法持弓。
囊瓦卻微微點(diǎn)頭,“可?!?p> 莫成急忙上前說道:“令尹大人,蒙兄臂傷發(fā)作,無法持弓,此戰(zhàn)不公平!”
“嗯?放肆,姓莫的小子,你父在此都不敢如此說話,莫非是覺得我不會怪罪與你?”
斗辛趕緊一把拉住莫成,囊瓦權(quán)傾朝野,一旦被記恨上,轉(zhuǎn)眼就是家破人亡的事。
子常示意讓人帶路前往比試場地,斗辛無奈跟上,一邊吩咐取來去掉箭鏃的羽箭。
囊瓦哼了一聲,說道:“去什么箭鏃,真刀真槍的來?!?p> 這不是要蒙荻的命嗎?斗辛此時已經(jīng)明白,囊瓦此舉是殺雞儆猴,做給自己看的。
唉,斗辛拼命按住莫成,長嘆一聲,可惜了這么好的身手了。
蒙荻站在場邊,拱手拜道:“狄愿認(rèn)輸。”
“認(rèn)輸?哪有這么簡單的事?無論避戰(zhàn)或不勝,一應(yīng)徒卒全部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