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百鬼夜行日3
素卿看著他們?nèi)擞鶆Χズ螅斫K于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沿著墻壁滑坐在了地上，經(jīng)歷這么多事還沒被嚇暈，她也算是凡人中的佼佼者了。此刻的天依舊黑的可怖，素卿分不清此時是哪個時辰，心卻一直提著，方才聽他們講山下發(fā)水患也不知現(xiàn)在狀況如何，更不知姐姐和彩環(huán)有沒有去避難。
正想著，腰間的鈴鐺突然發(fā)出清脆地一聲響，隨即安靜下來。素卿頗有些奇怪的將它挑在手掌反復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確實沒什么奇怪之處，正準備撐著墻站起來，猛地被站在床邊地黑影嚇得一激靈，又重新跌坐回去。
“小啞巴，你何時醒來的，嚇我一跳，”素卿拍著胸脯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緩緩地站起來，轉(zhuǎn)身去將蠟燭點亮，“那些作亂的怪物已經(jīng)驅(qū)趕干凈了，你要先……喝！”
素卿一轉(zhuǎn)身，被小啞巴結(jié)結(jié)實實地一下，手中的燭臺掉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滅了光，周圍再次被一片黑暗籠罩。素卿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小心地往旁邊挪了挪，低聲問，“你要喝水嗎？”
小啞巴微微笑起來，把腦袋扭了半圈看向她，素卿登時腳下一軟跌坐下去。方才經(jīng)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現(xiàn)在來的又是什么邪祟。素卿害怕得連呼吸都在極力控制，小啞巴蒙著白霧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她，猛地湊過來。素卿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她嘴里的唾液順著下巴滴到自己的裙擺上，她害怕地無法動彈，從頭到腳都是僵直的。她應該做些什么，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事情，可偏偏，那雙白濁的眼睛像是有吸引力一般勾著她的魂魄，能將人整個吞進去一般。突然，院子里笛聲四起，小啞巴拼命捂住雙耳往屋外沖去，素卿這才回過神來，冷汗直冒。
流鶯同夕瑤止住了山下的水患本欲去找納溪一行匯合，可她心里放心不下素卿和小啞巴，雖說墨棐在木屋附近設了結(jié)界，但她還是十分擔憂，遂與夕瑤分開兩路先行回了木屋。幸得她及時趕回來，否則墨棐這孩子還不得再瘋魔一次。
流鶯將手中玉笛化為長劍向她刺去，小啞巴張著血盆大口尖笑著朝她撲過來，流鶯不忍傷她劍鋒一轉(zhuǎn)刺向一旁，衣袖處被她尖銳的指甲劃出幾道傷口，往外冒著污血。
“流鶯姑娘，這不是活傀儡?！彼厍洳恢螘r從屋里出來，扶住了倒下的流鶯。
這確實與她先前見過的活傀儡不同，這是直接被妖物侵占身體產(chǎn)生的異化。流鶯握緊了劍柄，向素卿叮囑，“姑娘待在原地不要動，這邪物兇狠異常，非我一人之力能除?！?p> “那該如何是好？”
“護好自己，等著墨棐來。”
方才被擊倒的小啞巴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借著四周幽暗的光，素卿看到她身上竟流出來些黝黑犯臭的膿水，四周凡是被滴落的草木皆是瞬間枯敗。天上一聲轟鳴，淅瀝的雨水令黑夜越發(fā)潮濕，樹木和泥土似乎開始腐爛一般，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味道。
納溪手中的劍化為弒神鞭，在電閃雷鳴間甩出一條雷電朝怪物劈過去，另一只手穩(wěn)當當?shù)亟幼×肆鼹L。
“這姑娘被蛤蟆妖異化了，連墨棐的玉鈴鐺一時也沒辨別出來。”流鶯的裙擺上滿是妖物身上的膿血，一接一摟間蹭了些在納溪的鎏金紫袍上，她往旁躲了躲。納溪甩出長鞭將妖物死死地捆住，另一只手卻不動聲色地將人往自己懷里又摟緊了些。
“躲什么？”納溪的眼睛盯住下方嘶吼的妖物，卻是在專心對她說話，“為夫又不嫌棄你?，F(xiàn)下，需盡快想個辦法將蛤蟆妖從這姑娘的身體里趕出來?！?p> 流鶯思索片刻，朝下方護在素卿身前的人兒喊，“墨棐，用玉鈴鐺上的符咒！”
墨棐聽聞此言，點點頭，明白她要做什么，隨即對素卿道，“閉眼?！?p> 在素卿閉眼的瞬間，玉鈴鐺金光四起，化為一道符咒巨手朝那妖物劈去。隨著一團黑色煙霧，他們終于看清了這蛤蟆妖的真身。密布青筋的面孔上長了張血盆大口，滿是觸手的長舌從口中伸出直接往墨棐那方擊去，墨棐抱起素卿躍起，身后的木屋一下被一分為二打了個稀碎。
“這這這……”素卿嚇的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這”了幾遍都沒說出句完整的話。
“蛤蟆妖。”墨棐接過她的話，手指捻住她腰間所佩玉鈴鐺，輕念幾句，素卿便瞧見一個比蛤蟆妖還要恐怖數(shù)倍的妖怪從鈴鐺里爬出來撲上前去，她長這么大，頭一次見妖怪相斗。許是剛剛吸食了人的精氣，蛤蟆妖竟變得無比壯碩，幾下便把墨棐放出妖獸撕成了塊吞進肚里。
“這畜生，吸食的精氣太多竟變成了這幅樣子，”流鶯蹙眉，手中的長劍幻化為玉笛，“霄祈大人去哪兒了？”
“百鬼夜行日，忘川河那方需他守著?！?p> 蛤蟆妖像是聽懂了他們所言，仰起腦袋朝著他們裂開血盆大口，一排排細密尖銳的牙齒上還掛著血絲，素卿看了眼它冒著綠光的眼眸打了激靈。
如今只有他們?nèi)耍{溪看了眼素卿，心頭焦慮，朝墨棐喊了句，“再躲下去不是辦法，你打算怎么做？”
從昨夜到如今，他們已經(jīng)消耗了太多靈力，人人都處在精疲力盡之時，若現(xiàn)在同這妖怪打斗簡直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墨棐看了眼素卿，他明了納溪的意思，心中也并無糾結(jié)，只是朝著素卿道了句，“閉眼，不要看?！?p> 素卿不懂他的意思，卻還是照做了。
墨棐眉頭舒展，漆黑的雙瞳瞬間化成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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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妖，古往今來凡是有關(guān)神話怪傳的書籍中皆有對此奇獸的描寫。古籍中說，九尾狐乃四腳異獸，通體遍布火紅的絨毛。生性狡猾，善蠱惑，喜食人。九尾狐性子冷淡，很少過群居生活，大多分布在仙界各層獨自修煉，許多獵奇者終其一生都無法見過九尾狐一面。所以人間對于九尾狐的傳說頗多，總結(jié)起來也不過是其絕世容姿，蓋世智能。在九尾狐一族中，享譽最高的當屬九尾銀狐，它們的皮毛為淺淡的銀白色，如月光般清濯明凈，皎潔出塵，尤其是那雙罕見的血瞳，更是蠱惑人心。相傳它們世代生存在高山嚴寒地帶的最深處，一般的九尾銀狐誕下百年后便可化為人形飛升上仙，無一不是傾城絕貌。
“不愧是狐族的大殿下，瞧這綽約風姿，嘖嘖嘖?！奔{溪站在高處，由衷感慨。
流鶯用笛音為絆，蒙住蛤蟆妖的雙眼使之失去方向，墨棐看準時機，張嘴便咬住了蛤蟆妖，九條銀白的尾巴從身后繞過來直接掏出了蛤蟆妖的內(nèi)丹。納溪甩鞭接住了內(nèi)丹，朝在地上的蛤蟆妖喊道，“罪孽深重，非輪回可度?！?p> 抬手，便將內(nèi)丹捏碎在掌心。
流鶯從樹梢跳下，笑嘻嘻地走近化為人形的墨棐，遞過去條帕子，“擦擦你臉上的血污，一會兒嚇到素卿怎么辦？”
誰知，墨棐全然不理會她的話，眼神執(zhí)拗地望向一處，流鶯心生疑惑，也隨著看過去，身形一頓。
素卿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不懂事，偏偏睜開眼睛看見了墨棐化為九尾銀狐，可還未等她回過神來，就看見墨棐又化為一身素衣的翩翩少年郎，站在院子里抬頭看她。只是她曾迷戀的那雙漆黑眼眸如今是帶著難掩的殺氣的猩紅，素卿只覺得在何處見過這雙蕭殺的血瞳，腳下一軟，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后傾去。
墨棐瞬間起身接住她，緊緊地扣在懷里。素卿看著他絲毫不掩飾的擔憂之意，一時不知該說什么，竟抬手推開了他，往后連退幾步跌坐在了地上，墨棐趕忙上前想扶住她，卻被素卿喝住，“你別過來！”
墨棐被她喊得身形一滯，乖乖地站在原地再未上前半分，只是雙手依舊保持方才想要扶起她的姿勢。
流鶯看著心疼，趕緊前去把素卿扶起來，朝她說道，“素姑娘，我將您送回去罷?！?p> “不必了，”素卿低著頭，一步步地往院門口退，似是在小心地避開他們，“我自己可以?！?p> 許是她故意走得慢了些，下山的路竟比想的還要長。素卿知道墨棐就在她身后不遠處跟著，這種被他護著的感覺，好似在許久之前就有了。可素卿不敢回頭，她不知要用什么樣的語氣和面容對待墨棐，她需要些時間去想清楚這些天發(fā)生的事?；蛟S，她僅僅是想躺在床上安穩(wěn)地睡一覺而已。
方走到山腳，便聽見山上一陣嘈雜，被劈成兩半的山正在緩緩闔上。那條從中流出的忘川河被幽幽燈火點綴，河面霧氣騰騰。素卿看見，有一男一女站在一葉小舟上，舟尾掛著一盞燈籠，身后跟著千千萬萬飄在河面上的怨魂，山的盡頭似有一座若有若無的橋，他們過了橋，山便也徹底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