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刻鐘后,天色已經(jīng)大亮,李世民跪坐在拾翠殿的主殿,聽完徐太醫(yī)細(xì)心的闡述,帶著血絲疲憊的雙眼微閉,手指輕扣腰間長劍,可是動作越來越緩.....
從鼻息發(fā)出的輕微鼾聲出來之后,楊妃無奈的讓徐太醫(yī)先行退下,讓宮女拿來薄毯之后,她輕輕的蓋在了李世民的肩山,吩咐道:“讓庖廚熬些粟米粥和些許溫和的菜肴,等陛下醒來要食用...”
待宮女要走的時候,她又猶豫說道:“還是先行到紫宸宮,通知...皇后,陛下舟車勞頓,宿夜未眠,在我這里先行...歇息?!?p> 可未睡上幾個鐘頭,老宦者王振便又帶著幾分急色候在李世民身邊,踱了幾步,尖細(xì)的聲音壓了幾度,說道:“楊妃娘娘,房相和諸位大臣還在兩儀殿候著,陛下現(xiàn)在又睡沉了,雜家不忍陛下勞累,可...大臣實在逼得緊,還請楊妃娘娘能叫醒陛下?!?p> “這...”楊妃眉頭微顰,內(nèi)心想要拒絕,可是又恐得罪了王振,這叫醒陛下的活計誰做都可以,陛下又是圣明的,但難保陛下心里不存忌恨。幾年的枕邊人,焉能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性格?
對待諫言能虛心接納,可是心底還是有不滿的。幾年后發(fā)生的一次小事,魏征遇見李世民把玩鷂鷹,于是魏征又樂了,逮住這個錯誤就是一頓狠批,驕奢淫逸失天下云云,最后李世民在袖口捂死小鳥,這下回宮就揚言要殺死魏征,要不是長孫皇后的勸誡.....
楊妃雖不知幾年后的典故,但是作為他的枕邊人,類如此等事也是不勝枚舉......
只是這王振是陛下的御前太監(jiān),這等宦官大拿只有示好的分,哪能得罪呢?
“陛下,時辰不早了,您該早朝了?!睏铄p推了一下李世民,惹得李世民驚醒扣劍起身,須臾間劍身起了大半,明晃晃的刀劍很是耀眼,嚇的楊妃險些摔倒。
“愛妃毋怕。”李世民扶住楊妃,將劍重新收鞘,才慢悠悠的說道:“某從行伍多年,甲胄未脫,劍不離手...若不是發(fā)現(xiàn)是愛妃,某手中這劍就會下去了...”
楊妃心有余悸,臉色慘白的點點頭。
李世民大手一攬抱住楊妃細(xì)腰,哈哈大笑道:“愛妃不要慌張,你可知這習(xí)慣救了朕多少次了?劉武周那次...某幸得警醒,要不然某早死在戰(zhàn)場上了?!?p> “陛下自有鴻福,非是人勝,乃是天為,劉武周等人遇見陛下,如觸怒天威,天威浩蕩,豈是區(qū)區(qū)賊子能比之...”楊妃強笑歡顏,胸腔驚險的不斷跳動,她也是飽讀詩書的,安能不知這曹孟德夢中殺人之事...
王振趁此時間,連忙說道:“還請陛下快些上馬,房相等人等候陛下已有半個時辰了,此刻兩儀殿或許都吵翻天了...”
......
作為一個皇帝,還是一個剛繼位根基不穩(wěn)的皇帝,李世民處理朝政可謂是兢兢業(yè)業(yè),拼命將他打造成一個明君的形象。
堆壓在兩儀殿案幾厚厚一堆的奏折,里面被李世民用一手流暢的飛白體批閱的滿滿都是,甚至比奏折本身的字還要多,被李斯陰刻的‘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從秦朝流傳至今。
傳說中始皇帝每日批閱的案牘有百二十斤,若是換成了紙張,恐怕李世民不下于他,就如同今日飽讀詩書的士人比魏相惠施的學(xué)富五車更厲害些許......
“陛下,如今長安城外流民日多,大多來自關(guān)中北部的慶州、鹽州、銀州、綏州等州部,而這些也是遭受突厥擄掠最深的地方,微臣已經(jīng)派遣長安、萬年以及長安周邊縣衙分批照顧,防止流民暴亂...“房玄齡對著李世民一拜,緩緩說道。
“善!”李世民嘴角掛起笑容,房玄齡處置內(nèi)政的手段一向高明,在流民這方面的問題也是相當(dāng)謹(jǐn)慎,“玄齡此事由你細(xì)心負(fù)責(zé),若有大礙,唯你是問!”
可是正當(dāng)房玄齡領(lǐng)命退走之時,魏征又出了班列,拿著笏板,一字一板說道:“房相只關(guān)心流民是否生亂,將流民分批運送京畿各縣,然而卻忘了流民約有二十萬之眾,從隋末至今,戰(zhàn)亂頻起,回洛倉、含嘉倉、黎陽倉、廣通倉等在隋文帝時期興建的糧倉已經(jīng)可以跑馬了,更別說...陛下許給突厥的金銀...“
“如此這般,敢問陛下,流民從何救起?”魏征冷哼一聲,徹底打碎了朝堂的靡靡之音。
“玄成(魏征的字)所言有理?!崩钍烂竦哪樕允毫艘话汶y受,魏征這話前面還好,就是關(guān)中道沒糧了,后一句話就是赤裸裸的罵他了。
要不是他這個皇帝陛下許給突厥的金銀,使國庫的財政雪上加霜,也不至于救濟(jì)災(zāi)民這么難以支撐。
“不知玄成以為如何處之?有什么方法能使流民飽腹,不至于餓殍遍野?”李世民笑呵呵的問道,可是眼底的’不懷好意‘任誰都能瞧出來。
魏征心底一寒,硬著頭皮,眼睛斜視笏板,說道:“微臣乃是諫官,言君之不直,糾君之過也。戰(zhàn)國之時,世有蘇秦張儀之辯士,能曰六百里換楚地,說六國之君景從而伐秦,亦有白起、廉頗、李牧等良將,破郢都、絕秦患、御匈奴。秦若以蘇張為良將,率兵伐六國,安能破乎?陛下現(xiàn)在讓微臣說救治流民的策略,豈不是偏離車軌了嗎?“
“愛卿所言有理。”李世民再次微笑道,雖是笑著,卻是冷笑,可見這位皇帝陛下早就無數(shù)個’老匹夫‘在心底罵開了。
他也很無奈,說也說不過,罵也不能罵,講道理他能跟你咧到天荒地老,打的話又有損他明君的風(fēng)范。
縱使這塊“老屎”再難聞,李世民也得捏著鼻子細(xì)心的嗅著,還需要用著蒲扇扇著風(fēng),說道:“這是多么香的的一塊屎??!”
而其他的臣子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吃著魏征這塊翔,尤其是房玄齡,臉色鐵青的,恨聲道:“微臣認(rèn)為現(xiàn)今須從河?xùn)|道、江南道等地調(diào)集糧食,以供關(guān)中之需?!?p> 這話本是殿后和李世民商量說的,現(xiàn)在被魏征一逼只能先發(fā)聲了。
“善!”李世民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