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陰柔的月光順著層疊的屋檐流淌在他的臉上,使他那憂慮的臉色中多了幾分蒼白,就像紙一樣的白。
今天,格外的涼,他晃了一下發(fā)麻的大腿起身想走,卻一個不穩(wěn),又重重摔到凳子上,“唉”他輕嘆了口氣,不悲不喜,卻透露著一股絕望的感覺,秋天來了,天轉(zhuǎn)涼了,可他卻在這個時候被公司開除了,家里的母親已六十有余,孩子尚不滿五歲,妻子更是為了操辦這個家在前些日子病倒了,天塌了,對于這個家而言,他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
窗外,繁多的葉子雜亂無章地飄落著,像一個個惡毒的精靈,嬉笑著來嘲諷這可憐的一家,不會流露出半點(diǎn)同情。
他終于站起了身,腿終于恢復(fù)了正常,他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下窗外,滿是肅殺止意,這秋就像一個惡獸,藏匿在這用鋼鐵做的森林之中,趁人不備,狠狠地咬上一口。
“我先出去散散步,有什么需要買的嗎?”此言一出,他就有些后悔,家里都這樣了,哪都缺錢,自己還說‘有什么需要買的嗎?’好像他還是那個以前沒被公司開除的自己,自信著,也驕傲著。
“沒有什么要買的?!逼拮釉趶N房刷碗頭也不抬地應(yīng)道?!皩α?,早些回來,外頭涼?!?p> 鑰匙插進(jìn)孔里,像左扭了一下,門開了,他習(xí)慣鎖兩道門,雖然妻子因此罵過他‘家里有什么好偷的?!難道賊還能進(jìn)來把我和你兒子偷了不成?’每每于此,書房里寫作業(yè)的兒子總會偏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兒子的眼神就像一個針,扎在他的心上,疼痛不已。
推開門下了樓梯,一陣秋風(fēng)迎面襲來就像歐洲的騎士向敵軍發(fā)起了沖擊,他被這突如其來的風(fēng),打的臉上一片疼痛,不是針扎,卻更似針扎。
外面的槐樹被陰柔的月光照的極詭異,他雙手插兜,漫步于小道之中,影子斜斜長長的比其本人要高大許多。
這秋風(fēng)讓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時曾仰慕的幾個文人騷客,自古傷秋,秋對于文人都不是友善的,常常揮舞著利爪撕扯著文人們的心境,‘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他輕聲喃著范仲淹的詞,復(fù)又輕嘆一聲。
前方有一片被秋風(fēng)吹得飄旋的落葉落在了他的腳邊,他怔了片刻,抽出了一只手,彎下腰輕輕拾起了腳邊的那片落葉,那落葉的紋路就像迷宮一樣繁雜,可無論多繁雜,最后都會聚攏變成唯一的一個點(diǎn),就像這人生,無論中途發(fā)生了多少曲折,最后的結(jié)局都會化而為一,所以,不管你目前處境多么讓人難以接受都不要放棄,因為在你看不見的遠(yuǎn)方,有人在等你,為你默默加油,還會輕罵你‘怎么要放棄了呢,加油啊傻子,每一個撕心裂肺的失敗,都會讓你離成功更近啊。
世上總有些風(fēng),一吹,就會讓人難過。也總有那么些難事會讓人無力抵抗,但這些都不重要!若你有一顆勇敢的心,秋風(fēng)又有何懼?
‘若你有顆勇敢的心,秋風(fēng)又有何懼?’他猛然醒悟過來,自己被開除了,那就再找份工作,大不了從頭再來!不如意事常八九,人生怎么會處處得意?
他緩緩把那片紋路特別的秋葉塞進(jìn)了口袋,復(fù)而舉起手,握成拳頭,對著空氣狠狠一錘,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錘是對這秋對這以前懦弱的自己!
再也沒有什么能讓他悲傷放棄的了,此刻,他就像黑夜中的太陽,渾身散發(fā)著蓬勃的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