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女人!”
花貍木帶著些微慍怒邊用寬袖掩住口鼻,邊另只手扯住朱易蘭的脖口衣領(lǐng)唰一下將兩人帶出數(shù)十丈遠,逃出了那還在膨脹的黃霧。
“你為什么罵我!”朱易蘭蹲坐在地,用手整理著凌亂的衣領(lǐng)?;ㄘ偰緞偛拍且幌拢恢拱阉囊路锻?,還勒的她差點沒喘過氣。
花貍木沒看她,抬著高高的下巴冷冷地回道:“聞聞自己。”
朱易蘭站起身象征性地把臉湊到自己的袖子旁,剛打開鼻子,一股臭氣重重襲來,濃度比剛才黃霧里絲毫未減。
“知道剛才那蟲子是什么嘛?”
朱易蘭知道自己貌似捅了婁子,只能裝傻賠笑。
“那可是這世間毒污之氣所化,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香娘娘!一旦遇上,就只能祈愿它趕緊飛走。任何聲音、動作都有可能驚嚇到它,刺激它噴發(fā)臭氣。我已經(jīng)百般暗示,可是你!唉,真是冥頑不靈?!?p> 朱易蘭以為他會說出什么樣的責(zé)備之語,剛才這番話跟她之前工作客戶反饋的意見相比,簡直就是規(guī)范性的禮貌語言好吧。她靈動地歪下頭,裝作虛心受教的樣子。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呢?”
花貍木剛才已經(jīng)竭盡全力組織語言,想讓面前這姑娘聽出自己的憤怒。見對方如此反應(yīng),仿佛拋出的氣勢全都反彈了回來,壓的自己心口沉重。
“咳?!彼麩o奈清清嗓子繼續(xù)說道:“這臭氣雖毒,但一天一夜后就會全部消失。不過期間,你不能接觸任何活物,要不然臭味就會像病毒一般一傳十十傳百蔓延開去,到時候就是大災(zāi)難了?!?p> 朱易蘭一聽傻了眼,一天一夜不出門,那晚上怎么照顧那個小家伙?要知道自己在這里好吃好喝,全是因為他啊。萬一晚上沒去,他再哭起來,張管家如果怪罪,那份狠勁兒自己可是見識過的。
“貍木!”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而且超大聲?!坝袥]有補救的辦法,我晚上是必須要出去的。”
見她驚慌,花貍木心里終于開心了許多,還好不是一塊木頭。
“沒有,只能等夠時間。”
“啊,那我怎么辦?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奶媽,伺候不好客戶在這可不是扣工資那么簡單啊。”朱易蘭有些慌亂,想起之前張管家施展過的那些手段她心里發(fā)怵。
“等一下。”朱易蘭忽然間想到了什么。“為什么我變臭就在這哭天喊地,你卻在一旁云淡風(fēng)輕?說,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寶,你是不是還知道別的辦法?”
她用手指著花貍木走過去,說話間就要湊近去聞他身上的氣味。他方才還像看笑話般欣賞著朱易蘭的囧態(tài),現(xiàn)下慌得臉色突變,跌跌撞撞向旁邊閃去。要知道,自己素來是以風(fēng)度翩翩貴公子的形象示人,如果被人知道他中了香娘娘的招成了個大臭蟲,萬一傳出去,那他以后如何立足見人?
但朱易蘭不懂分寸,不抓住他聞到氣味誓不罷休。見她如此執(zhí)著,花貍木干脆走為上策。朱易蘭正心喜就要抓住他的袖口,突然煙氣騰出,眼前人沒了蹤影。抬頭上望,一道黃符悠悠然然飄了下來。
“莫要胡鬧。待會兒貼這道符回去,切記,不要見人。”
朱易蘭悵悵然把它從地上撿起,卻看見一旁的草叢里還落著一個漂亮的琉璃瓶?;⌒蝺?yōu)雅,里面盛了些金黃透亮的凝脂,莫不是他剛才拖自己逃離濃霧時掉下的嗎?反正是個好東西,她不假思索揣進兜里。手執(zhí)符箓往自己腦門一摁,風(fēng)聲四起如游如飛,再睜開眼睛,已到自己臥房。
整個下午,朱易蘭都把自己關(guān)在房中沒有出門,把門閂插的牢牢地。就連中午的飯食,也是讓小姐姐們直接放在門口,反復(fù)確認門外沒人后才迅雷不及掩耳般開門取餐迅速關(guān)門鎖門。肚子填飽了,可腦子卻陷入巨大的焦慮。
晚上的差事可怎么辦?
就這樣擔(dān)心著,憂慮著,窗外天色漸漸暗去,她第一次覺得屋里竟是這般冷清凄涼。
“咚咚”,屋外緩緩傳來叩門聲,力氣不大頗為克制禮貌。
“朱姑娘,你在屋里嗎?我是你張婆婆。”
朱易蘭的小心臟突然變成一塊千斤重的秤砣猛地下墜,我的媽呀,來催鐘了嗎?腦子一片空白,嘴巴突然禿嚕扯了個慌:“我在,今天有點感冒,不知道還能不能去照顧你家主人?”
話已出口如潑出去的水,斷無再改的可能。她也只能因形就勢,假裝咳了兩嗓子。
“不急不急,老身前來正為此事。”張婆婆說話語速依然,不緊不慢。
聽聞此言,朱易蘭心里更加沒底。為此事而來,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她不知道接下來有什么在等著她,抱頭蜷縮在床腳越來越緊張。
見里面沒應(yīng)聲,張婆婆繼續(xù)說道:“姑娘來府上已半月有余,我家主人現(xiàn)已基本安好。念姑娘這些日子任勞任怨勞苦功高,從今天起,姑娘不必再日日辛苦,隔日一去便可?!?p> 什么?朱易蘭喜出望外從床上跳起:“張婆婆,你是說,我今天不用去了是嗎?”
張婆婆在門外點頭應(yīng)諾。
這是什么運氣啊,這就是我朱易蘭的運氣。心中巨石倏地落下,朱易蘭滿身輕松在屋子里蹦蹦跳跳。
“既然姑娘身體有漾,可讓下人煮些驅(qū)寒的湯水,再好好休息身體,老身就不多擾了。”
“謝謝張婆婆,我會的?!敝煲滋m哪還聽得見張婆婆的話,反正高興就是了。
“今晚月圓之夜,山中天氣漸涼,姑娘切記待在房里不要出門走動。切記!”張婆婆腳步聲越走越遠,最后的忠告似乎有種莫名的奇怪。但這些信號絲毫都沒有被朱易蘭接收到,她只在享受當下仿佛死里逃生般的興奮和愜意。得意忘形之處,她打開了上午撿到的琉璃瓶,手指戳進去蘸取些微汁液,放到口中香甜香甜的。
不知何時,她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直到一陣虛無縹緲帶著幽怨的女聲,從房間門戶的縫隙里幽幽傳來。
“貍木,我的心愛之人,你為什么不愿意見我?”
“我就站在你的府院門外,難道你真的不愿再看我一眼嗎?你忘了自己曾經(jīng)的誓言了嗎?
……
這女聲如露如霧,如泣如訴,陣陣飄來,伴著深夜山中襲人的清冷,讓人頓生凄涼之感。
朱易蘭似醒非睡,魂魄仿似被那聲音牽引卻又脫離不了身體,意識乎斷乎連,轉(zhuǎn)而往返,一時分不清何為夢境何為現(xiàn)實。她只看見一個女子,孤單的身影,隨風(fēng)飄起的長發(fā),不斷痛苦訴說的朱唇。
夜巡的家丁從房外經(jīng)過,竊竊私語。
“你說這每個月來一次煩不煩啊,大晚上的聽著滲人。”
“張管家也不管管,任由她胡說。要我這脾氣,早派人出門把她攆走了去?!?p> “你省省吧,聽說她以前可是咱們大人的發(fā)妻,你攆一個試試,看大人怎么發(fā)落了你?!?p> ……
家丁們你一言我一語漸漸走遠,女聲也越來越微弱,朱易蘭進入了幽深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