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喪三天,余夢煙哪里也沒有去,跪在靈柩前守喪了三天,這幾天,眼睛已經(jīng)哭得紅腫,人人見了都覺得余夢煙是原來是這等的重情重義,昔日里那樣混世鬧騰,沒想到在找老爹靈前守喪整整三日未曾離開。想那張老爹沒有疼錯她,爺孫倆感情真是深厚。
大家都勸著余夢煙回家歇歇,好好平復(fù)一下心情,可是倔強的她就是不肯離開,她想著生命的脆弱,想著生命的永恒,想著與張爹爹在一起的點滴,所有人都罵她不喜歡她的時候,只有張爹爹把她當(dāng)作親孫女一樣疼愛著,教她學(xué)習(xí)竹編,爺孫之情不語言表。她始終感覺到張爹爹未曾離開她,只是遠(yuǎn)行了而已,許多年后,他們會在某一條路口相遇。那時再請教竹編技藝。
天地?zé)o終極,人命若朝霞。才晴了一天,又開始下雪,還刮起了寒風(fēng),竹林里穿梭著呼呼的聲音,被壓彎的竹子上的雪搖搖欲墜,突然聽得“咔嚓”一聲竹子被折斷的聲音,四周安靜的只有風(fēng)聲,而院子里還有隱約嗚咽聲,都是平時過來照顧張爹爹的嬸子們。
余夢煙身著孝服起身抬眼望望外面,滿是飄零無顏色,孑然一身掃混濁,飛得天外覓云霞,且把世外當(dāng)客家。
眾人聽得余夢煙的話,才知她確實在家學(xué)習(xí),而非只是待在家里不出來闖禍了,先前的傳聞也算是真的。
顧之閱一直跟在余夢煙的身后,被其母親一頓臭罵,只會吃喝長肉,打不過余夢煙就算了,書念得也沒有余夢煙好,還要整日跟在屁股后面,真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如果能學(xué)到什么也就算了。
張爹爹的院子里這些日子都有很多人,顧之閱的母親不敢大聲責(zé)罵,但余夢煙就在身邊不遠(yuǎn)處,再小聲大家也能聽得見,可是余夢煙已經(jīng)不在乎這些了。
剛擦干了眼淚,吃完早飯,長者就按照生辰八字挑選了幾個青壯年選了上午的一個吉時起靈抬棺,將靈柩抬往山上。
那一刻,余夢煙大聲的痛哭起來,一直喊著張爹爹,眾人也紛紛落淚,頓時一片哀嚎,大家邊勸邊將她從棺木上拉過來,哭靈聲傳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當(dāng)鄉(xiāng)鄰把張爹爹與他的妻子合葬在一起,立好了墓碑,余夢煙已經(jīng)哭得沒有力氣了,跪在墓前悲傷的磕了三個響頭,母親將其扶起帶回家了。
整日坐在家里,常常望著一個東西發(fā)呆到很長時間,如果不是母親叫醒她,還不知要呆到什么時候,見著女兒如此,也不知該如何勸解,余代勖每次出門前都要交代妻子在夢煙沒有開口的時候就不要上前與她講話,讓她內(nèi)心自己平復(fù)一下,到了時候自然就會慢慢接受這件事情了。
知女莫若父,一連幾天,余夢煙終于抬了抬沉重的雙眸,走到廚房。
“娘……”
突然一聲娘嚇得正在做飯的周氏一大跳,轉(zhuǎn)過身來見是余夢煙,拍著胸口心有余悸的說道。
“哎喲!你這丫頭,嚇我一跳……”
“娘,人死了就會埋進(jìn)土里,然后變成了土了嗎?”余夢煙眼神木勒的問道。
“你不是說飛到天外去了嗎?那里才是人最終的家啊。”周氏說道。
“可是為什么要將人埋進(jìn)土里呢?”
“因為這樣的話,他去哪里都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打擾,一陣風(fēng)來,他便隨著縫隙溜走,隨著雨水流走,誰也看不見。”
“真的嗎?”
“我想是這樣的吧?!敝苁喜幌肱畠翰啪忂^神來就一直問著這么沉重的話題,于是說道,“你餓了吧,今日我們不必等你爹回來,飯就要好了,我們先吃?!?p> 余夢煙點點頭,轉(zhuǎn)身坐在小桌子旁一語不發(fā)。與母親一起吃了午飯,下了一個上午的雪逐漸停了下來。
走在院子里,余夢煙的心情很是沉重,生離死別沒有任何預(yù)兆,總是往心窩子里鉆,痛得直讓人窒息。忽然聽見外面有嬉鬧的笑聲,她定定神,走動起來,打開大門,探出身子往外看去,是喜來和顧之閱他們在打雪仗的身影,看著他們遠(yuǎn)去,心想,從前還說沒有她玩不了任何游戲呢,現(xiàn)在看來都是虛話。
怎么一夕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余夢煙很不解的問這她自己。正要退回去關(guān)上門,突然面前竄出一個人來,嚇得她一驚,猛抬頭,原是趙喜來。
“夢煙,你終于開門了,看來你想和我們一起玩的對不對?”喜來探著身子歪著腦袋甜甜的笑著問道。
看著喜來凍得通紅的臉蛋,將一個雪球遞到她的面前,思維頓時有點混亂了,抑郁這么些天,竟不知笑該怎么做了。
“……你……我……”
“夢煙真奇怪,說話怎么變得支支吾吾的,跟我哥一樣了。”喜來將雪球塞到余夢煙的手里,嘟著嘴,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余夢煙說道。
“……呃……你哥?他聽說了張爹爹的事情回來了嗎?”余夢煙聽到趙至誠的消息頓時將她從混亂之中拉了出來,驚訝的問道。
“沒有啊,我說的是以前?!毕瞾碚J(rèn)真的說道,“我娘怕影響到了他念書,便沒托人告訴他這件事……”
余夢煙失落的沉下眉頭,原來是她多想了??粗种写坦堑难┣?,用力的將其捏碎了,看得喜來直愣住了。
“喜來,快來啊,喊到煙兒沒?”顧之閱的聲音從遠(yuǎn)處飄來。
“……呃……叫了,來啦……”喜來回頭欠著身子回道,看了看夢煙,“煙兒,你還去嗎?”
“額,去,去,瑞雪兆豐年,如此厚的瑞雪,怎不去分享一下天意的喜悅?”余夢煙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喜來高興的拉著余夢煙的手笑著跑開了。
周氏在屋里見到是喜來,這么開心,把煙兒帶出去也好,說不定能讓她回到從前那般活潑呢。
一直到了晚上天已黑盡,到處都都點亮了燭光,余夢煙靠著墻邊上的燈籠投影到的雪地里的光圈一個一個的跳著走,正跳著好玩呢,一個不注意,頭給撞到墻上了,疼得齜牙咧嘴,拿手趕緊揉了揉,只顧著跳光圈了,前面的墻都未曾發(fā)現(xiàn),如果每次到了快樂的盡頭給個提醒該是多好,不要這樣受傷了,可每次都太貪心了,非得受傷才知。
余夢煙撇了撇嘴,狠狠的踹了一腳這墻,看著墻上的腳印,心里很是痛快。轉(zhuǎn)而走到大街上,空蕩蕩的街道,這樣走著應(yīng)該不會撞到墻了。揉著額頭踏著雪往回家走了。
一到家,就看到母親站在大門前焦急等待她的聲音,心疼的跑過去,立即撣撣母親身上散落的雪花,摸摸母親的臉,緊緊地拽著母親的胳膊回家了。
見著額頭上的包,周氏心疼得不得了,各種詢問,讓余夢煙很是煩惱,見著母親去了廚房,說是要給她煮一個雞蛋消消腫,立即要溜跑,被父親一個手快給拽住了。她才極不情愿的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