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滔天，但莫胭卻抑制了兇戾殺氣。
梁康不好應對，而且狡詐。
在應天府搜尋梁康期間莫胭多次潛伏在錦衣衛(wèi)衛(wèi)所周邊，知道顧懷安、狄晉身份。一對四，沒有任何勝算，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
藝高人膽大，不動神色起身，借助臺上卞翩表演精彩之時大量賓客前擁的機會，起身向前移動借機下樓。
但卻沒有遠離，進入明月樓對向茶樓鄰窗就坐。
奸詐狡猾的賊子終歸會有出明月樓之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明月樓內(nèi)梁康的解釋讓厲牧陽無言以對。
后標、紅光兩村巡檢司雖調(diào)度出大量人手，可緝拿的畢竟只是數(shù)名普通逃兵，確實用不著嵇宿、向雁等人出手。
花魁大賽的時候就有傳聞蔓延開，董婉兒和梁康交情非淺，董婉兒在明月樓助興，梁康捧場，如果刺殺梁康的紫衣女子依舊潛伏在城內(nèi)，不可能獲取不到風聲，自然也有潛伏觀察的可能。
梁康的回復非但沒有漏洞反而合情合理。
顧懷安頓時就有撫掌稱贊的沖動。
向雁、祝馗見顧懷安三人便裝著身，心照不宣的沒有直接官禮稱呼，兩人后退到梁康身后。
顧懷安就坐，語氣中頗有贊嘆：“權(quán)衡輕重，梁公子這招守株待兔也頗為高明，佩服”
梁康笑笑：“大人過獎”
顧懷安也笑，但梁康卻感覺到賊兮兮的意味。
“只怕梁公子對董婉兒也并非沒有情意”
“大爺?shù)摹绷嚎祪?nèi)心暗罵一聲，眉宇唇角卻全部都是笑：“人不風流枉少年”
“哈，哈哈，梁公子性情眾人”
“過獎，過獎”梁康拱手。
兩人的交談并沒有壓制聲音，梁康一句“人不風流枉少年”，靠前桌位就有人回首。
卻是秦淮四大才子之一的馬寅。
馬寅看梁康的眼神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遙向拱手，大有結(jié)交之態(tài)，但看到腰粗膀圓的狄晉，人又懦懦的坐回去。
梁康也是笑而回禮。
“公子認識？”顧懷安回頭掃視馬寅。
“不認識”梁康落下的表情一本正經(jīng)。
“是秦淮四大才子之一”身側(cè)向雁低身開口。
梁康五官抽搐了下，滿眼小星星。
情不自禁想起‘小雞啄米圖’的那位。
無關(guān)痛癢的交談間隨著卞翩的淺唱結(jié)束，明月樓高峰再起，拉開了千金懸詩環(huán)節(jié)。
因為花魁大賽掀起的文化復古熱潮，規(guī)格也提升了檔次，主評人員除王象巽之外還有應天府南監(jiān)祭酒張漢儒及其應天府棲霞書院大儒孔文。
王象巽、張漢儒、孔文主評，自然保證了征文的公正、權(quán)威，南監(jiān)參與，完全是得益于花魁大賽產(chǎn)生的復古之風，棲霞書院早期是批判“菊花臺”、‘沙洲令’言辭最為尖銳的群體，也自然樂意參與這種即能發(fā)揚傳統(tǒng)文學，又可以擴大棲霞書院名聲的活動。
戲臺居高，卞翩看到了梁康。
當初酒肆中初遇，梁康就是在酒樓一隅臨窗自酌獨飲，所以卞翩在戲臺演唱之余視線也始終在臨街靠窗方向搜尋。
梁康熟悉而模糊的側(cè)影還沒有完全進入卞翩視線，白衣卞翩就知道那個人是了。
窗外風煙俱凈，光線從雕刻精細的窗格落入進來，將梁康側(cè)身融成一抹孤單的剪影。
這就是初次遭遇梁康時的畫面、感覺。
那一剎那，卞翩心猛的抽搐了下，幾乎影響到唱詞。
下臺，卞翩要走向梁康，幾步之后身體停止前行，梁康所在桌位已經(jīng)入座了顧懷安、厲牧陽等人。
停止移動的時刻，卞翩視線也再一次被圍攏而來的文人墨客所遮擋。
戲臺上明月樓管事登臺，打躬作揖，最后便宣布了千金懸文的開始。
流程并不繁瑣，但凡有意爭奪或者揚名的學士才子都知道明月樓門口殘句，所以也早就有聯(lián)句作出。
補充的聯(lián)句由活躍氣氛的青樓才藝女子送呈到戲臺吟出，主評一錘定音。
參賽的文人墨客不少，居多的卻是寒門學士，對于這個群體，明月樓千金懸文無疑是得名得利的最佳契機。
當然詩文的呈送也是根據(jù)地位名氣，諸如杜慕白、徐遠等人詩文都是在最后時刻報送到戲臺。穿花蝴蝶般來往臺上臺下的青樓才藝女子不斷將大量寒門學士敏思苦想出的聯(lián)句送上戲臺吟出，或多或少驚嘆、贊揚、善意、奚落的聲音也開始此起彼伏的出現(xiàn)。
梁康、顧懷安也開始關(guān)注起臺上不斷送上吟出的詩文來。
詩詞鑒賞，顧懷安是略知一二，梁康是強不知以為知，氣度悠閑。
主評的王象巽、張漢儒、孔文等人五官倒是慢慢的堆砌起了失望。
沒有驚艷之詞，只有一名寒門學士對出‘花近高臺傷客心，秋邊雁聲斷人行”的聯(lián)句時賓客中稍微的起了躁動，氣氛開始變得昏昏欲沉。
直到秦淮四大才子之一的馬寅聯(lián)句被傳送上戲臺，明月樓二樓的賓客興趣適才被完全的提起來。
梁康也被振奮，畢竟有秦淮河四大才子之稱。
然后梁康就看到顧懷安不以為然的表情，拿著紙箋上臺的青樓女子已經(jīng)開始吟詩。
女子聲音清脆悅耳，聯(lián)句也自帶震撼效果的劈頭蓋臉砸落向梁康。
‘夜半燈爆喜情多，紅帳嬌慵力不勝，清風明月無人管，并入南樓一味涼”
梁康驚耳駭目；
“人才”
滿堂大笑，卻沒有人譴責庸俗之類，馬寅也是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混賬”主評席位的孔文笑罵一句。
秦淮四大才子全部呈詩，無一不是哄堂大笑，席間眾人神態(tài)輕松，這種氣氛下秋社杜慕白出聯(lián)句。
待遇也自然不薄，白小藍眾目睽睽中翩然而來接過杜慕白紙箋，嫣然一笑，娉婷婀娜上臺。
“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
白小藍吟出聯(lián)句，席間的王象巽頷首，隨后同張漢儒、孔文私語。
“一氣貫注，著意渲染愁情，煉句精巧則易，平淡入調(diào)難，文從字順，豁然貫通，如果松社徐遠無應景之作，明月樓千金懸詩之冠恐怕當屬秋社杜慕白”棲霞書院大儒孔文開口。
人群中響起叫好聲，杜慕白起身鞠禮，視線卻落向另外一側(cè)的松江才子徐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