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貪靈雙刺
光芒亮起時，杰羅聽見了，從體內(nèi)傳出的聲音。
“人類，只憑你這貧瘠的身體，是無法征服眼前的雌性的。”
四周一片死寂。
“說......說話了......”
杰羅捧起胸口的水晶，潔白的光芒便是從中發(fā)出，他呆呆的念道，腦袋因為對方的話語嗡嗡作響。
“什么？”優(yōu)利卡顯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水晶說話了！”而當事人的杰羅顯然是最混亂的，“還說我無法征服眼前的雌性......”
“哈？”優(yōu)利卡環(huán)顧四周后，察覺對方指的是自己，端正的臉有些變形。
“她聽不到的，只有你能聽見，”聲音似乎有些泄氣，“而且我不是什么水晶，自己身體里被種下了什么都不知道嗎？”
“哦，哦~他還說你聽不到，只有我能聽到......等等......我身體里？”杰羅逐漸冷靜下來。
“終于明白了嗎？”聲音略帶自滿的問道。
“難道是......”杰羅試探的說，“春日涌動的邪念？”
“你的身體里只有**嗎？！”
聲音的音調(diào)有些失控。
其實杰羅已經(jīng)想到了，只是這答案令他不怎么能接受。
“邪神之種......已經(jīng)到這個時候了嗎？”杰羅的聲音逐漸低沉，“現(xiàn)在都能說話了，離破體而出的日子不遠了吧......”
“人類，我對你的理解能力感到失望。如果你無法察覺我們是通過意識相連，我也不打算繼續(xù)白費力氣。最后給你個忠告，不想人類女性繼續(xù)混亂下去，就閉上你的嘴?！?p> 杰羅向優(yōu)利卡看去，銀發(fā)少女皺著眉頭，死死的盯著自己。既像是在因為擔(dān)憂而觀察自己，又像是生氣了瞪著自己。
杰羅趕緊別開了眼。
——倒是腦袋中的聲音......
聽起來很年輕，卻有一種粘稠的尾音，聽不出性別——杰羅無法理解，如果單純是傳達在腦中的意識，會有聲音的感覺嗎？
“愚蠢的問題，從某種程度看來我們沒有彼此的區(qū)別，你在腦中聽到的聲音也是對自己認知的一種，”聲音沒有給杰羅思考的空余，繼續(xù)說道，“但作為比人類更高階的存在，我能將自己的思維傳達給你，你的思維我卻能隨意讀取，所以，認為我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也不為過?！?p> “這都不是重點，”對于對方的長篇大論，杰羅并不打算一一刨根究底，杰羅試著在腦中模擬自己說話的場景，余光里銀發(fā)少女呆呆的模樣有種別樣的可愛，他將這畫面印入腦中，深吸口氣，“告訴我吧，我還有多少時間。”
“呼呼，”聲音帶著譏諷的笑了，“雖然讓你繼續(xù)誤解下去也很有趣，不過作為魔力提供者，還是知道真相比較方便?！鄙晕⑼ｎD一下，他繼續(xù)說道，“邪神之種這類說辭，不過是老法師的臆想。偶然撞見一個遺跡就當作邪神神廟，從石碑上摘抄下自己能理解的東西，最后將塑靈的過程當作召喚邪神的儀式，確實很符合人類對待未知的作風(fēng)。”
所以說——當真相揭開時，杰羅竟有種脫力的感覺——自己睡夢時都在擔(dān)憂的事情居然只是大師的腦補，這讓自己由此產(chǎn)生的對生命的思考有何意義。
上天開的玩笑話未免也太不好笑了。
“別高興得太早了，人類，”聲音停了一頓，其中的譏諷毫不保留的表現(xiàn)出來，“還是會爆體而出哦~”
“什么意思......”
“我還是會破開你的胸口，從里面鉆出來~”對方似乎很享受他的驚愕，“塑靈本身就是上位魔法師用死刑犯修煉守護靈的過程，最后煉成的靈體當然要破體而出。”
杰羅的心重新沉到最底，對方竊笑的繼續(xù)說道：“不過，大多人都在種下靈體的同時死掉了，也沒誰會在意這個問題?！?p> “那沒死的那些呢？”杰羅趕緊問道，聲音差點又從喉嚨漏出來。
“當然是，立刻被魔法師殺掉，”聲音滿不在乎的說道，“活著的宿體便意味著風(fēng)險?！?p> “......就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如果有的話，我還真想看看?！甭曇艉敛谎陲椘渲械闹S刺。
——重新回到了原點嗎？
但是意外的沒有那么可怕了。
既然對方已經(jīng)主動聯(lián)系了他，這是否就代表還有其他可能性？
“你到底是誰，怎么會知道這些？”
“我當然知道，我可是一直看著的，從我在第一個主人手中醒來，到老法師鑿開遺跡照進的第一束光，我一直注視著。至于我是誰？”低低的笑聲在腦中響起，“現(xiàn)在可能已沒有了我們的傳說，但在六百年前，我可是被譽為冠絕大陸的12靈器之一——貪靈雙刺。我侍奉過的大魔導(dǎo)師便有三人，能成為我的宿體，你應(yīng)該感到榮幸。”
“上一個這樣說話的被你說成臆想病了。”
“能說出這樣的話，也只是因為你過于無知?！?p> “隨便一個遺跡能撿到的12靈器？”
聲音一下子退讓了許多：
“那剛好是東之國度最后的藏寶處......”
杰羅嘆了口氣，這些都無所謂，死于普通靈器還是死于厲害的靈器對他而言都沒區(qū)別。
他摸了**口，有規(guī)律的顫動仿佛置身二人之外，事不關(guān)己的自顧自運動著。
面前的少女露出輕微擔(dān)憂的表情。
“你的魔力正在變回渾濁，再過不久又聽不到我的話了吧?！?p> 貪靈的聲音變得微弱起來，仿佛相隔的距離被不斷拉遠。
“在這之前，我先說明，我能看到你所看的，能聽到你所想的，我知道這個時代不再是由魔法師統(tǒng)治，所以魔法師時代的做法也不需要遵守?！?p> “你的意思是......”隱約的想法隨著聯(lián)通的思緒傳遞而來，杰羅按捺住躍動的內(nèi)心。
“我不一定要按照老法師的想法完成塑靈，畢竟我們之間沒有盟約?！?p> “就是說，”杰羅覺得全身燥熱起來，“我可以不死？”
“‘如果有的話，我還真想看看’，”貪靈陰沉的笑著，“在這個時代也許真能看到?！?p> “我該怎么做？”杰羅趕緊正色問道。
“你的魔力很有趣，不屬于我所知的任何屬性，和我的完全不同卻又能讓我隨意吸取。這讓我想到了很多可能，”粘稠的尾音聽來已模糊不清，貪靈的聲音已經(jīng)需要杰羅非常專注才能聽清，“如果有時間真想做一些測試.......”然而最后一句話，杰羅聽得非常清楚，“所以，為了再見到我——”
“變強吧......”
*
“讓爺爺檢查下，可能是還不適應(yīng)溫泉的后遺癥?！?p> 被優(yōu)利卡拉著，杰羅離開了奢華的溫泉庭院。
水晶的光芒已然消散，重新變回原本的渾濁。而貪靈的話卻一直回蕩在杰羅腦中。
能隨隨便便變強的話，誰不想變強——杰羅心中莫名騰起一陣煩躁，被拉著的手腕不自主的用上些力。
白色少女回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優(yōu)利卡小姐，是怎么變強的呢？”杰羅低下頭，盯著洞穴地面的裂紋問道。
“我并不強，”優(yōu)利卡搖搖頭，“但我知道變強的方法......吃飯，練習(xí)，泡溫泉?！?p> 少女清澈的聲音令杰羅抬起了頭，陰暗的通道中，魔法燈的光隔得遠遠的，少女眼中的純粹卻無比耀眼。
突如其來的自卑感包裹住杰羅。
“不會有這么簡單的......”
“那就吃更多的飯，做更多的練習(xí)，泡更久的溫泉?！?p> “這個哪個溫泉旅館的宣傳詞嗎？”杰羅不禁吐槽道，“這才是溫泉泡久的后遺癥吧？”
“才不是呢......”少女的嘴角輕輕上揚，“杰羅先生又精神起來了?！彼髁恋难劬χ敝钡亩⒅芰_，杰羅感覺手心似乎滲出汗來。
她是在關(guān)心自己嗎？杰羅的腦中突然鉆出這個問題，隨后便察覺這個問題的愚蠢。
因為自己的自言自語，因為自己情緒的低落，因為自己......有人在意，并鼓勵了自己——身體中有種難以自抑的情感東奔西走，這種陌生而又滾燙的情緒仿佛輕輕觸碰都會被燙傷——杰羅輕輕掙脫少女的手，在對方不解的眼中笑了起來。
笑能緩解心中的躁動，然而遠不夠——杰羅越過少女，向前奔跑幾步，然后回過頭。
“不好意思，優(yōu)利卡小姐，我先去大師的實驗室等你?！?p> 內(nèi)心的火熱就快滿溢出來，杰羅不確定自己還能維持表面的冷靜，他現(xiàn)在只想用盡全力的奔跑跳躍。
他感覺現(xiàn)在的他能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完全想不到這是才重傷痊愈的身體。
這就是被關(guān)心的感覺嗎？從未體驗過的喜悅在心中翻騰，杰羅如風(fēng)一般在通道拐角消失了。
“謝謝你，優(yōu)利卡小姐~”
聽著遠遠飄來的道謝，優(yōu)利卡怔怔的站在原地。
雖然不是很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她還是輕啟雙唇，用誰也不會聽見的聲音回答道：
“不用謝?！?p> *
“內(nèi)厄姆大師！”
內(nèi)厄姆剛把骨粉倒進研缽，背后突然大喊驚得他手一抖，骨粉全飛到了臉上。
轉(zhuǎn)過頭，一號實驗體全身伏倒趴在地上。
“請收我為徒，內(nèi)厄姆大師！”
大師用手抹掉臉上的灰，思索了一陣。
“不行?！?p> “請告訴我理由！”
一號實驗體立馬抬起頭，聲音還是這么洪亮。
這孩子不是一直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嗎，今天怎么了？內(nèi)厄姆回想剛才被叫到的時候，還以為是仇家尋上門了。
“你都活不了多久了，我教你干嘛？”
“我會活下去的！”
炯炯有神的眼睛，內(nèi)厄姆頭一次在他身上看到。
他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黑發(fā)青年的情景，一個簡單的恐懼術(shù)就讓他無法動彈，這足以證明他的精神是多么脆弱。這樣的人在生活中或許無害，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在魔法上取得成績。
魔法師需要強大的精神力，才能駕馭復(fù)雜的魔力。
之后在他身體中發(fā)現(xiàn)的魔力也正是如此，他是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的魔法師的，內(nèi)厄姆如此判斷。
不過用來給遺跡撿來的光卵作產(chǎn)床倒還不錯。
對方能活著令內(nèi)厄姆挺意外，以這個做研究也很有趣，說不定能掌握到些許古代魔法技術(shù)。但就算這樣，他也完全沒有收他為徒的打算。
作為魔法師，不，在這之前，作為人，杰羅便不是被內(nèi)厄姆大師接受的那類。
“你哪兒來的自信？”
現(xiàn)在，他突然的變化讓內(nèi)厄姆感到吵鬧和厭煩。
“......”對方沉默了，他猶豫著措辭的表情被內(nèi)厄姆看得一清二楚，“水晶亮了，內(nèi)厄姆大師。”
盡管青年的樣子令內(nèi)厄姆不舒服，但他的話還是讓大師眼睛亮了起來。
“真的嗎？什么時候？現(xiàn)在還亮著嗎？”
對方搖了搖頭，內(nèi)厄姆心里有些遺憾。他試驗過許多魔法師，包括他自己在內(nèi)，沒有一人能讓水晶發(fā)光。
他并不懷疑水晶的能力，那是他一個好友交由他的。在將水晶交給他的同時，好友還囑咐，能否測出魔力屬性和魔力的量無關(guān)，關(guān)鍵是魔力的質(zhì)。
如果青年說的是真的，那么他顯然有什么到提升魔力“質(zhì)”的竅門。
“把當時的情景詳細說給我聽?！?p> 對方猛的不住點頭，內(nèi)厄姆嘆了口氣，
“你倒是先站起來啊......”
“大師，收徒的事......”
沒想到青年還順桿而上。
“先給我說這個！”
內(nèi)厄姆氣急敗壞的喊道。
一段時間過后。
“沒想到是白色......”
內(nèi)厄姆陷入深思。
按照古籍的記載，鑒定晶石呈現(xiàn)的顏色分為幾種——綠為風(fēng)，紅為火，褐土，藍水，比較特別的是光明魔法和亡靈魔法，分別為金和黑，但后兩種都只是魔法效果產(chǎn)生的顏色，魔法師自身的魔力屬性是不包括這兩種的。
即便如此，也沒聽說過白色的啊。內(nèi)厄姆開始懷疑青年說謊的可能了。
而這卻在隨后趕到的孫女口中得到了證實。
兩人都看到了，從鑒定晶石中發(fā)出的純白光芒。
內(nèi)厄姆感到頭疼，但同時，卻又有隱隱的興奮。
——又有研究的課題了，這次說不定還是前所未有的大發(fā)現(xiàn)。
“難道是被‘邪神之種’改變了魔力屬性？”他獨自嘟喃著，“沒理由啊，不可能被改變了魔力屬性還活著?！?p> 說不定“光卵”的魔力屬性也正是“白色”，這小子剛好和“光卵”的屬性相同？但是，有這樣的巧合嗎？內(nèi)厄姆相信一切皆有規(guī)律，遵循規(guī)律加以利用才是魔法的精髓。湊成如此巧合的幾率近乎不可能，但如果這樣不可能的幾率實現(xiàn)了呢？
這又是世界想要傳達的怎樣的規(guī)律？
內(nèi)厄姆的猜想令自己都感到了害怕，他想起了曾聽說過的預(yù)言：在迷宮森林一只妖精煽動一次翅膀，便會在絕骨之地刮起一陣風(fēng)暴。不可能的巧合碰撞在一起所爆發(fā)的力量，說不定能刮起一陣席卷世界的風(fēng)暴。
那力量令他顫抖，同時又令他無比向往。
“簡直是，藝術(shù)！”
“大師？”在他出神的時候，實驗體一號疑惑的出聲詢問。
看見他一臉茫然的表情，大師嫌棄的皺起了眉。果然只是個愚鈍的凡人，什么都還沒意識到，不過......
想到這份力量將在自己手下掀起怎樣的革命，大師露出陰森的笑。
“庫庫庫，重新說一遍，你之前是說的什么？”
青年低頭沉默了一陣，如做好覺悟般重新抬起頭。
眼中閃爍著決意的光芒。
“我不會隱瞞了，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大師......其實，我能活下去！”
大師立馬打斷了他：“不是這句，再之前那句。”
對方迷惑的眨眨眼，聲音不確定的問道。
“收我為徒那個？”
大師一拍大腿站起身。
“好，我收了。”
過了半響。
“呀嚯！~”精神十足的聲音響徹整個“風(fēng)暴之眼”。
看到新徒弟歡欣雀躍的樣子，內(nèi)厄姆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你就好好修煉魔力吧，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