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宿罪

163.碧落黃泉

宿罪 清歌如觴 3025 2019-07-21 16:30:00

  這種聽命于天地的感覺到是很好呢,不用選擇,生死由天定,也生出了幾絲瘋狂來。忽然一個趔趄,輪椅帶著她向一處坡下滑去,帶著急速向下沖。這里原是個較大的灌木叢,走出這片叢林就是一條小道,東邊沿著往赫承郡的方向,西邊沿著往鄔州的方向。

  “什么動靜?”夜色已近漆黑,小道上有一對二十幾人的車馬在騎行而過,其中有一輛馬車居中,前后兩側(cè)各有侍衛(wèi)守護(hù)著。一路走來先頭領(lǐng)隊的侍衛(wèi)已率先探查過四周,確定沒有埋伏后面的隊伍才跟上,是以他們趕路的速度算不得很快。隊尾自也有隊侍衛(wèi)時刻防守著,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人膽敢來偷襲,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

  問話的是首居隊頭的藍(lán)衣男子,一身束腰騎裝,遒勁身姿,驅(qū)動韁繩調(diào)轉(zhuǎn)回頭,來到隊尾問居末的侍衛(wèi)。他聲音渾厚,極有特色,竟聽著分外耳熟。

  臨末的隨侍哪里敢放松警惕,早在聽到距他們隊尾有兩丈遠(yuǎn)時就忙的奔過去瞧,因聲響太大先是一驚,手中持握著寶劍頃刻就握緊,眼眸在四周來回梭巡一圈,此時天色已然黑透,連天邊最后的一絲云彩都隱沒,要想在這灌木叢里藏個人是極容易的,說不定就是為了等天黑后再動手。可等了一會都再無動靜,連那輛尊華馬車都已停下,不知是否驚動到車?yán)镏?。后來才驚覺出或許只是他們過于緊張擔(dān)心,只不過是虛驚一場,壓根沒什么事。

  隨侍穩(wěn)了穩(wěn)心神,方抬頭向說話之人稟報道:“回稟攝魂大人,或許是這林子中的鳥獸,天色太黑看不清是什么?!?p>  攝魂大人?正是近四月的天,綠樹枝茂漸濃,草地上覆蓋了一層來年的枯枝,朝夕從坡地上翻滾落下時身上沾染了被泥土覆蓋的枯葉,她整個人跌趴在泥地里,摔得支離破碎的木椅柱子從她身上滾過,她有短暫的昏迷,潛意識里卻是支撐著要醒來,她仿佛聽到了馬聲嘀嗒作響,那是與辛大娘家不同的聲音,她必須抓住這個機(jī)會才能擺脫掉他們,哪怕會依舊被命運(yùn)拋棄,她都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改變?nèi)缃竦睦Ь?。?dāng)她正要呼救時,才發(fā)現(xiàn)她的聲帶被毒煙嗆壞,根本發(fā)不出聲音來,她竭盡全力想要再嘗試發(fā)聲時卻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起初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再聽下屬叫他攝魂大人,她忽然再沒力氣繼續(xù)開口下去,所有到了嗓子眼里的話都被硬生生卡在喉嚨里。

  她所認(rèn)識的人里能夠叫攝魂這么獨(dú)特名字的,除了他身邊之人再無其他。攝魂,真的是他,他怎么在這里?不待她多想,已有人影朝她走來,那一刻她心中閃過很多想法,最多的卻是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當(dāng)攝魂發(fā)現(xiàn)了她還沒死會如何,他們要怎么對她,是繼續(xù)補(bǔ)幾刀后悔沒能讓她死在映月閣,還是再交給那人對她羞辱一番折磨至死?那些她想遺忘的往事歷歷在目,那些她想放下的血腥殺戮不死不休。是誰的誓言裹著蜜汁的砒霜,是誰斬畫的牢籠如萬丈深淵,是誰笑著親手將她推入地獄,是誰……那些仇恨怎能遺忘,怎該被遺忘,又如何忘卻?

  冰冷尖刻的劍鞘隨著來人伸出的手毫無憐惜的往她身上胡亂的捅,她本已沒什么力氣反抗,就那么等待著被他們發(fā)現(xiàn)。然而或許是她毀容的太厲害,又或許是她身上被枯葉覆蓋的太多,那人站的又遠(yuǎn),深怕是什么野獸反撲他并不敢靠近。用劍鞘撥開那散亂著毛發(fā)的頭顱,漆黑月色下能朦朧的看到一大片焦黑斑駁的血塊夾著一大片,甚是可怖。隨侍被嚇了一大跳,這么大只的畜生他連見都沒見過,怎么還披著塊紅布,莫不是死了晦氣特意被人抬來這里給扔掉的吧。隨侍忙的小跑回去復(fù)命。

  朝夕被戳的一陣眼冒金花,劍鞘極是堅硬,捅的那幾下不亞于被人一頓猛打,她努力的忍過疼痛,卻是在聽到那道聲音時不由的抬起頭來,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雖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又怎會聽不出那是誰說出的話,那日日夜夜縈繞在她耳邊的話語如今聽來卻是那般的諷刺。

  “發(fā)生什么事?”從珠玉鑲頂?shù)呐荷廊A馬車中步出一人,那人面色如玉,長身玉立,一襲玄衣。身側(cè)的幻術(shù)聽到動靜單手將轎簾撩起一角,以便那人步出。

  隨著男子溫潤聲音響起的卻是另一道女聲,聲音秀雅內(nèi)斂,隱有著不安問道:“阿離,怎么了,是不是賢王發(fā)現(xiàn)了我們?”

  男子許是沒想到她也會出來,語氣越加的放軟,安慰道:“沒事,別怕,我不會讓人傷到你?!彪S即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攏到女子身上,低聲叮囑道:“這里風(fēng)大,先回馬車?!?p>  女子撫著被他攏好的披風(fēng),心里雖有猶疑臉上卻是綻開一抹笑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傾身鉆進(jìn)了車廂。

  男子又在漆黑的夜色中站了會,仔細(xì)聆聽著周圍的動靜,確定無異樣后對隊尾的攝魂道:“無事就不要再耽擱,需趕在亥時前抵達(dá)赫承郡方有落腳處。”他的聲音冷酷,再不似對女子那般溫雅,全身都籠罩著難以靠近的氣息,說罷回身進(jìn)了車廂,他的聲音也消失在暗夜中。

  “是,主子?!睌z魂一滯,似早已習(xí)慣,領(lǐng)命而去,揮手前進(jìn)。再不管那個在夜色中發(fā)出異物的聲響,而那個隨侍早被嚇破了膽哪敢再稟報……

  朝夕聽著他們一行人越走越遠(yuǎn)的聲響,心中生出的絕望越發(fā)凌厲,她唇瓣攝出一抹森冷的笑來。那個女子的聲音很是熟悉,但她言語很少,朝夕一時不知在哪聽過,竟是沒辨出來。她忽然間明白過來,原來這才是一直藏在司夜離心底之人,那個刻在他心尖上的人,唯有她才會被他悉心呵護(hù)小心對待,而她不過是個連替身都不是的棋子,沒有溫度沒有感情,所以被丟棄之時不會感覺到痛。也只有她死了,他才能騰出位置來給他心愛之人,所以她必須死。她哀嚎的笑出聲來,蘭晴語自詡為嫁給他又如何,他們一樣都是失敗者,最大的不同不過是她輸?shù)膹氐?,而蘭晴語最終得到了她想要的。她連蘭晴語都不如,至少蘭晴語有她的目的,無論是為情還是為利她都能不折手段,可她呢,她什么都不為,所以她注定要輸。她自詡聰明,到最后不過是被人利用了一場,自始至終都是別人人生中的一顆踏腳石,可她又為何要做別人的踏腳石,犧牲自己成全了他人?

  她的族人,她的至親,她的孩子,他們寧氏一族究竟做錯了什么,最后要淪為如此悲慘的下場,每一個都不得好死,可他們卻能那樣安然無恙的活著,得到他們想要的,繼續(xù)著他們轟烈的人生,他們呢,他們就該死嗎?為什么?他們是雙手沾染血腥,可其他人呢,難道他們的雙手就比她干凈嗎?為何他們能活得那么好,她卻要那么悲慘的死去?她曾經(jīng)那么癡傻,為了她所謂的情愛放棄她的家族她所有的成就,可到頭來她才知道當(dāng)初有多愛如今就有多恨。

  情愛是怎樣的無望,她忽然不太清楚了,她渾渾噩噩的活著,有那么一度她想她堅持不下去了,她想過了死,她將自己放逐,在那漫無邊際的黑暗里她想到最多的是過去,只知道他給過的甜蜜有多極致,疼痛就有多極致。

  悲憤、憎恨、疼痛、自責(zé)啃噬著她的心。她為什么要死,憑什么他們就能問心無愧的活著,那些利用他們成為踏腳石的人可有一天會想到他們。她不要做那個被歷史塵封的失敗者,她不甘心,就算是死她也要將那些害死他們的人拉到冥王殿一起陪葬,就算是地獄也要一起下,絕不讓他們好過。

  憤恨的指尖狠狠收攏,燒灼嘶啞的喉嚨中發(fā)出如小獸般凄厲嘶鳴的哀嚎,眼角緩緩流淌出污濁的血淚來,混雜著燒焦的臉頰竟是那般的心疼可憐。

  司夜離,我與你不共戴天!

  ————

  司夜離安坐在馬車的軟墊上,背靠著搖晃的車廂,閉目寧坐著,心臟的位置驀然狠狠收緊,如針扎般的疼。他擰眉,單手捂住心口,那里空空的隨時都能被冷風(fēng)吹入。他緩了緩,像是突然丟失了摯愛的東西般那樣酸痛,可又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不舒服?”女子警覺的查探到,想要伸手去看,卻被他支手拂開,聲音無波無痕:“不礙事?!?p>  女子被拒絕也未再繼續(xù),她眸色黯淡,低垂著眉眼,似在想著心事,良久才低低地感嘆道:“這一次謝謝你?!?p>  似是意識到方才的語氣遷怒到她讓她擔(dān)心了,方緩了神色道:“說什么傻話,他是你父親也是我恩師,如今病重?zé)o論如何我們都該回去探望,別多心了不會有事的?!?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