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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罪

27.命如草芥

宿罪 清歌如觴 3121 2019-09-03 16:30:00

  她在朝殿上是世人畏敬的大祭司,下了朝殿則又是另一重身份。因深受魏帝魏后喜愛而破格冊封為郡主,近來宮中又在傳蕓羅郡主這位深受百姓愛戴的大祭司即將要嫁進(jìn)魏宮為太子妃,北魏百姓無不紛紛夸贊祝福,更傳出蕓羅之后再無人可匹配太子妃之位之言論,可見其在人心中的地位之高,絕非旁人能撼動。說起來她身為大祭司是不得嫁入的,祭司院有明確規(guī)定,若是祭司嫁人便不再有通眼之術(shù),從前也不曾聞聽過有哪位祭司嫁進(jìn)魏宮的,且皇室都是對祭司禮讓三分,哪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只是到了這位太子殿下及笄之年,想要挑選一名適齡的女子為妃,卻是放眼整個北魏都選不出一位才德雙全之人,幾年前魏后在席宴上到是相中了這么個人,且不談才德如何,性子卻是非常溫馴的,言談間也頗得魏后喜愛,本意是要選為太子妃的,奈何此女尚小,也就想著不急等上一等,一來也可再觀察其兩年。誰知那位官家女子到底是福薄,恐是身份低微,受不得這福澤,不過年余功夫便得了惡疾而去,自此太子知曉后就再不愿聽從魏后安排,拖了一年又一年。魏后因自小未撫養(yǎng)過太子,對這個兒子也是無法,雖對他遲遲不肯立妃而煩心,卻也著實(shí)挑不出個合意之人來規(guī)勸,直到才華出眾的大祭司被世人提及,她才恍然想起她身邊不就有著這么位女子,遑論為妃為后皆是不二之選,且不會遭受任何人反對。可她畢竟是大祭司,就這層身份擺在那,便是再得他們喜愛也做不了太子妃。就在這時(shí),不知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上天,還是神明冥冥中自有庇護(hù),居然降了旨意言明蕓羅為太子妃人選,魏帝魏后自是震驚,但既然是神明的旨意也未能違背,再說從前未有過的事也不代表不能打破,必是能找個折中的法子,到是世人顯而樂見之事。這件事也就被傳了出去,只是旨意尚未確定下來,想來蕓羅郡主心中也是明了的,再看蕓羅郡主對太子殿下的情意,就差水到渠成。魏宮上下本就對這位大祭司恭恭敬敬,如今已是將她當(dāng)成未來的太子妃看待了,是以她自由出入風(fēng)吟殿便也無甚稀奇的,北魏民風(fēng)本就沒那么拘束。

  蕓羅將手中的錦盤交給菩桃,腳下步伐越加的放輕,看著云榻上磕眸深睡的男子,身側(cè)的矮幾和角落里散落著好幾個酒瓶,大約是來不及收拾掉的。而他則半倚在榻沿,手撐著額角,就那么睡的無知無覺。也不知是太過疲累,還是宿醉未醒,他緊磕的眼瞼下一片青黛色,整個身姿籠在光影下竟有種淺淡的哀愁,看了很是讓人心痛。

  她知道他從來都是這樣,有什么話也不會對別人說,習(xí)慣一個人承擔(dān)。從小他們一起長大,她每每見他,看到的都是那副虛偽的表象,而深藏在他靈魂深處的,是無人能觸及到的苦痛。他習(xí)慣了偽裝,而她后來也習(xí)慣了偽裝,他偽裝成了自己的另一面,而她則偽裝成了假裝什么都不知的人罷了。

  映寒,你這樣究竟是為何?莫非在我不知的那段歲月里當(dāng)真就如傳聞般,你有了中意的女子?為了她你不惜要滅了西鳳,莫不是就想得到她?旁人不知你是怎樣的人,但我知道,你若真的喜歡一個人,必定會做的出這種事。因?yàn)槟阕孕×?xí)的便是君王之道,在你的字典里沒有什么是得不到的,除非你不想要。可我多么希望我能成為那個你心尖上的人,我不要你的視若無睹,我不要你的疏離有禮,我想要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你。

  蕓羅撿起擱在榻旁的帛巾想要替蘇映寒蓋上,但是菩桃杵在那,且他眼疾手快的將帛巾接過,小聲說道:“奴才來。”

  蘇映寒睡眠素來淺,起居飲食多是菩桃在伺候著,他自然不放心交給蕓羅,萬一驚動了方才睡著的殿下,那他就又要借酒消愁了。

  蕓羅也是一早在殿上就看到了蘇映寒的醉意,鮮是宿醉未醒他才一直半磕著眼眸,看似是在聽大臣們的議論,卻是對這種毫無建樹的爭論無什么興致,只會吵得他頭疼,卻是又不能不聽每日的朝會。她的出現(xiàn)不止是為他解圍,也是想要旁敲側(cè)擊他的煩悶。雖然風(fēng)吟殿中有菩桃在許多事都被擋住傳不出去,但他近來卻是越發(fā)的酗酒,難免就會走漏點(diǎn)風(fēng)聲,這事若傳入魏帝耳中,少不得大發(fā)雷霆。

  這般細(xì)小的動靜卻是打擾到了睡著的人,他睜開眼,眸中清明,到不像是真的睡了,如今醒來看到面前的人也無甚驚訝,反是有點(diǎn)無視的味道。他不過才小憩了會,手中還有許多國事都未處理,便從蕓羅身邊走過,徑直往案臺前去。

  蕓羅被他無視的很徹底,心里徒生起一股怒意,她的好意他從來都看不到,她為他做的他也是不屑一顧,究竟是她做的不夠,還是他故意不明白?壓了壓心底的怒氣,蕓羅又重新將醒酒湯端上,言笑晏晏道:“殿下,這是阿羅親手熬的醒酒湯,還望殿下能喝下?!?p>  翻看公文的指骨倏然停住,蘇映寒從奏折中抬起頭來,再看向蕓羅時(shí)眼底卻多了分冰冷。他就那么看著她,看得她毛骨悚然。他素來不討厭聰慧的女子,但要看女子的聰慧用在何處,若是她真的懂他,自然不會明里暗里的暗示他她知曉他的心思,這種聰慧只會讓人厭煩。連他父皇母后都不敢去管他的事,她卻私以為能掌握得了他?

  蘇映寒沒什么心思去應(yīng)付她,也懶得猜測她的心思,冰冷下著逐客令:“若無他事就請自便?!碑吘故|羅身份與旁的女子不同,他言詞中也存著幾分隱忍禮讓。

  他這么說蕓羅也是無趣,但顯然她并未生氣,又或者說她的氣能發(fā)給全天下人,但不會發(fā)給他,因?yàn)樵谒媲八焉朴趥窝b自己,收斂自己。將醒酒湯置于一側(cè),蕓羅忽然用小時(shí)候的稱呼喚道:“大哥?!彼樍丝跉猓]眼說道:“阿羅記得小時(shí)候尚未進(jìn)祭司院前大哥也曾陪我一起放過風(fēng)箏,那時(shí)候阿羅陪在大哥身邊,有什么話大哥不愿同旁人說卻會和我說,可現(xiàn)在我們都長大了,為何反而變得生疏遙遠(yuǎn)?”再睜開眼時(shí)她一允不允的看著他,妄圖從他眼中能看到過去的影子,但他的眼底還是一片清明,無波無瀾,什么都不復(fù)存在。

  他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彼麅H僅只給她回復(fù)了這幾個字,但若提起過去,他和她又何曾親近過?不過是她非要賴著他,而她所知道他對她說的事也不過是旁人都知曉罷了,怎的到了她這邊就變成珍貴回憶了?蘇映寒沒打算同她一起去回憶,她說這些無非是又想套他的話,在他這邊耍任何計(jì)謀都沒什么用,他是不會對她說任何心事的。

  見她賴著不走,他手中的奏折啪一聲被合上,這次是真的動了怒。這次北魏大敗,許多后事需要他去處理,不止是心煩未能替她報(bào)仇,更重要的一點(diǎn)是此次北魏損失慘重,這筆賬不單單找個人殺了就能止歇,還要面對各國的伺機(jī)而動,這些國事擾得他夜不能寐,這才復(fù)又遣了菩桃將酒拿出來。蕓羅自詡為懂他,可她又懂什么?當(dāng)真可笑。

  他挑眉看著她,慍怒道:“本宮有許多事需要處理,不知大祭司還有何事要稟?”他這句言詞就將二人身份提到面上來講,惹得蕓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是怎么了,看著氣氛不大對,寒兒可是欺負(fù)阿羅了?”遠(yuǎn)遠(yuǎn)地聲音自殿門口傳來,將殿內(nèi)怒張的氣氛給稍緩下去。說話之人便是魏后,在她身側(cè)的還有魏帝。眾人見之紛紛行禮。

  稍傾,帝后落座,殿內(nèi)便多了伺候?qū)m人,既有約束,蘇映寒自收斂怒氣,只是神色間顯得懨懨。帝后過來無非就是找他們嘮嘮家常,近來魏帝將國事都交由他去處理,閑暇時(shí)多數(shù),陪著魏后時(shí)日較多,夫妻二人到是琴瑟和鳴,看得蕓羅好不羨慕。

  雖說這次蘇映寒在對待西鳳上敗落,但北魏與西鳳素來都有過節(jié),西鳳實(shí)力本就在北魏之上,勝負(fù)又豈能全怪在他身上,魏帝既放手也不會在這時(shí)去訓(xùn)斥他,當(dāng)即繞過這個話題,喝著宮女遞來的茶,當(dāng)個陪襯。

  “殿下并無欺負(fù)阿羅,還請娘娘莫要責(zé)怪。”蕓羅說罷又要去施禮,被魏后攔住,讓其坐到身邊。這個孩子就是禮數(shù)太重,都是祭司院教的太過刻板,明明以前是個活潑的性子,近年來卻是越發(fā)的沉穩(wěn),無怪乎她是越加的喜歡。

  魏后拍了拍蕓羅的手,她兒子是什么樣的性子她可比蕓羅清楚,能說出君臣之禮的鮮是對阿羅怒氣極重,就是不知這么好的一個女孩子他為何就是喜歡不起來呢?魏后到也不苛責(zé)自己的兒子,怕是說多了只會對蕓羅越不利,越惹他反感。魏后轉(zhuǎn)手從宮女手中接過一張寫有他們生辰八字的絹帛,上面則寫了良辰吉日,交給蘇映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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