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衛(wèi)將她引到門前,四下并無什么人守著,蘭晴語看了看四周更是有股莫名的不安。她抬手敲了敲房門,“進(jìn)來。”里面的人發(fā)聲,情緒聽起來是平靜的,至少在蘭晴語看來與平時無異。
推開門,蘭晴語邁步而入。稀薄的光自她踏入的房中映照而來,投注在地面將暗影驅(qū)除。蘭淵就背光而站,籠在光影下,看不清他臉上此刻的表情,他負(fù)手而立。
“女兒給爹請安?!币虿恢呛问拢m晴語還是按照禮儀來,恭恭敬敬伏下身磕首。但她等了一會都沒等到蘭淵叫她起身,腳下微微的有些酸麻,不僅是她現(xiàn)在鮮少再向人下跪,還有種屈辱感油然而生。
眼底前赫然出現(xiàn)片暗影,將光遮擋在外。黑色的皂靴映入眼簾,蘭淵居高臨下的氣勢緊緊將蘭晴語包圍,氣氛有片刻的凝注,似是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敲擊在她心頭。蘭晴語忍不住抬頭朝他望去,可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蘭淵的臉色,“啪”一聲清脆的響聲自她耳畔劃過,緊隨而來的是有嗡嗡聲震的她耳膜生疼,有那么剎那她聽不清遠(yuǎn)處枝頭上的鳥鳴叫聲,眼前閃過一片金光。待她緩過神來時才明白方才發(fā)生了何事,她的一側(cè)臉偏向另一側(cè),左邊臉頰火辣辣的疼。她抬手捂住臉,嘴角被磕碰出了血,而她整個人顯得有點(diǎn)狼狽。她怎么都沒想到蘭淵竟會出手打他,這么多年她被很多人打過,他們或許會因?yàn)榧刀仕拿烂捕敬蛩麄兓蛟S會因?yàn)樾那椴缓媚盟鰵?,他們也或許會因?yàn)橐娝錾氪驂核?,可這些人里始終都沒有蘭淵。她這個父親雖然不疼愛她,將她視若空氣,但也是因?yàn)闊o視都懶得去記住她是誰,怎么會肯花心思在她身上呢。她以為只要她有價值就能博得蘭淵的關(guān)注,可他關(guān)注的背后卻是第一次出手打她?這是令蘭晴語怎么都想不到的。
她驚恐睜大眼眸看著蘭淵,瞳眸中有著受傷后的疼痛與委屈,別人對她如何她都無所謂,但他是她父親,她多想成為他的驕傲,多想在他提起她時是自豪的,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錯了。
蘭淵顯然無視她的屈辱和不甘,冷聲叱問道:“你是不是和司夜離出了問題?”
他這么一問,蘭晴語心底咯噔一下,瞬間一顆心沉入谷底。他果然知道了,否則不會發(fā)這么大的火??墒歉心菐讉€她帶去的侍女都被安排在外院,很難有機(jī)會接觸到她,更別說發(fā)生在她院中的事了,即便是有府中多嘴之人亂嚼舌根,都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情況下告知蘭淵,畢竟她絕非那種心慈手軟之人,若是知道誰出賣了她必定沒什么好下場,介于這點(diǎn)威壓他們還是對她有所忌憚的。既然不是府中人出賣的她,那蘭淵究竟知道多少,還是僅僅只是猜測?蘭晴語暗自揣度著,到了嘴邊的解釋就又被咽下,轉(zhuǎn)而哭訴道:“女兒不知是誰在亂說,可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我與夜離感情素來就好,這些年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他為了求娶我?guī)状卧诨噬厦媲斑M(jìn)言,當(dāng)初為了這件事還差點(diǎn)與鳳衍敵對,這一樁樁一件件又怎可抵賴?雖然當(dāng)中是出了差池,他被逼無奈娶過寧朝夕,可那些都過去了,我們都是有苦不能言,怎敢輕易對人揭開傷口,只在夫妻間彼此撫慰不去觸碰。這些外人哪能看到,卻也能借此來中傷嗎?”她言之鑿鑿的犀利言詞確實(shí)能蠱惑人心,且那些事本就真假參半,被她聲淚俱下的控訴,到顯得是被人誣陷了。
蘭淵眉頭蹙起,他這個女兒確實(shí)不一般,若非他親眼所見,只怕真就要被她糊弄過去。他問道:“真的是中傷嗎?如果是中傷,昨夜那場夜宴你又怎會沒出席?別告訴我你不知情,全鳳都大小官員為了喜迎司夜離得勝歸來皆都攜眷而來,不止是夫人,連子女也全出列,場面不可謂不盛大,卻是偏偏最重要的主角身邊空無一人,你讓別人怎么看,怎么猜測你們的關(guān)系?”
昨晚的夜宴有這么盛大嗎?蘭晴語臉色驟然冷寂下來,捂著臉頰的指尖倏然收緊,觸碰到被打紅的傷處時疼的她皺起了眉。這么大的事她竟一點(diǎn)都不知,莫說是沒半點(diǎn)消息,就連他何時回來也是當(dāng)天才知曉的,所以她才趕著時間熬制補(bǔ)品,怕他太過勞累想要給他補(bǔ)一補(bǔ),眼巴巴的從早盼到晚,等來的卻是西鳳帝將他留在宮中的消息。但他得勝歸來第一件事被皇帝召去也是情理之中,想必他也有許多事等著要處理,反正他人都回來了也不急著這一刻,可她今日赫然被告知昨夜的夜宴卻是真的不知,臉上的血色倏然間就褪盡。怕是這整個鳳都就她一人不知罷,她還像個傻子般期盼著他回來,期盼著時間能將他們的傷口都愈合,原來真的是她癡心妄想了。從他認(rèn)定是她派人縱火燒死寧朝夕的那刻起,他們之間的夫妻情分就已然終止了,只是她還不肯相信。又或者他們之間哪來什么夫妻情分,有情分的是他和寧朝夕,她不過是他利用的對象,利用完了自然不會再浪費(fèi)時間演下去,從前他是怎么對寧朝夕的,如今他就將這些全用在她身上,不同的是他和寧朝夕假戲真做,而她則是自始至終一人入夢。所以他不會讓她以妻子的身份陪他出席任何宴會的,那也就不難說通為何她不知情了??v然她心中有怨恨、憤怒,但在蘭淵面前還是不能表現(xiàn)出來,也絕對不能讓他看出破綻來。
蘭晴語穩(wěn)了穩(wěn)心神,解釋道:“原來阿爹是為了這件事啊,女兒自是知曉的,但女兒昨夜身子不舒爽才沒有一同陪去,若是引得誤會那可真是冤枉我了。是不是那些人給阿爹臉色看了,阿爹您莫要生氣,他們那是嫉妒,無非也就是捕風(fēng)捉影,生怕抓不到我們把柄?!?p> 她這么說到不無道理,蘭淵并非沒想過,他一方面松了口氣的同時一方面心中還是疑惑頓生,都說無風(fēng)不起浪,如果他們倆感情真的好那別人又怎會有中傷的機(jī)會呢,還不是因?yàn)樗麄冏曰楹髱缀鯖]有同時出現(xiàn)過,就連當(dāng)日陪著回娘家省親都是相府備了厚禮就蘭晴語獨(dú)自回來的,雖說由管家陪同著解釋借口,到底還是在他心底埋下了怨憤的。而這之后他也就索性不再來蘭府,連他這個岳丈都沒見過,說起來司夜離以前即便再不喜寧朝夕也都陪著回去見過寧浩,怎的到了蘭晴語這邊反而不來了?這種事不需要旁人說什么自己就能感覺到,蘭淵也不是個糊涂人,他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并非全然是蘭晴語說的那樣,她不過是在維護(hù)司夜離罷了。可她既然執(zhí)意要維護(hù)他到底,問又問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蘭淵只得作罷。但她說她身子不舒爽是怎么回事,是真的不舒爽還是找的借口?
“既然你身體不舒爽,那我派人去請大夫來給你看看。”蘭淵緩和了語氣,也為再次試探她。
蘭晴語剛松懈的神經(jīng)即刻又保持警戒起來,忙的說:“不用麻煩,昨晚夜離已經(jīng)派人給我看過,沒什么大礙,就是受了涼風(fēng)著冷,休息幾日便好?!彼胝`導(dǎo)蘭淵,這個模棱兩可的說辭能替自己解圍,可誰知蘭淵并不中計,不過他城府深沉怎會輕易信她,自然還要假裝派人再查探一番。蘭晴語自知瞞不住只好實(shí)說。
蘭淵挑眉看了眼她的肚子,漫不經(jīng)心道:“那就好,還是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早日懷上個孩子才是正事,畢竟你們都成婚三年多了,外界早就謠傳風(fēng)言風(fēng)語,當(dāng)然那些話你還是不要聽的好,免得影響心情?!?p> 對于蘭淵的警戒蘭晴語只能默默收下,她心中苦痛但沒人能說,她也不是不知外面的人怎么說她,可她有什么辦法,他們現(xiàn)在連夫妻之實(shí)都未坐定,哪有可能懷孩子。外面的人怎么說她她都可以忍受,但就連她的家人都要來傷她的心,蘭晴語覺得很委屈。她多想告訴他們不是她不想生,是他根本不給她機(jī)會。就算他們逼她有何用。
“阿爹說的是,女兒一定努力?!碧m晴語面有難堪的說道。
這次蘭淵到?jīng)]再為難她,畢竟兩人也不太好說這種事。蘭淵點(diǎn)點(diǎn)頭,讓她起來,“努力是一回事,將一個男人的心綁在你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他若是真如你所說一如從前就該陪你回來看看我們,這總也不來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看不上我們?”他本還指望著攀上了司夜離這顆大枝能令他們蘭府更蓬蓽生輝,但他非但不來還什么都公事公辦,絲毫不將他這個岳丈放在眼里,朝事中也是不留情面,害得他什么好處撈不到不說,還要反過來贊揚(yáng)他秉公嚴(yán)明,弄得他好不尷尬。早知道還不如將她嫁給鳳衍,要不那檔子事講不定他現(xiàn)在就同西鳳帝是親家了,這層身份可比司夜離要有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