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在他們面前到也不掩飾,哀嘆道:“我是管不了她的事了,到是你們都要好好的,一路走來也不容易,我就盼望著你們能早日成婚了卻我的一樁心事?!泵麇@么說著看向了司夜離,眼神交流間早就將沈暮娩的心事給看透,她早先來請過安,雖什么都沒說,可她心底是什么想法明妃未必猜不透,畢竟他們在一起也那么多年了,總拖著人家也不合適。從前是有阻礙,如今阻礙除了,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連她這個做姑姑的都難免擔(dān)憂起來。
被話題牽扯上的司夜離到是淡然,看了眼嬌羞的沈暮娩道:“還請姑姑放心,答應(yīng)過的允諾侄兒不會忘。”話罷,他便不再說下去。
寡淡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沈暮娩卻是從他淺薄的言語中嗅出了一絲尷尬難堪。他必然是誤會了,還以為這事是她提起的,她雖暗示表現(xiàn)的不明顯,但依著明妃的精明會說這些話也早在她的盤算之內(nèi)??赐伨攀且换厥?,借望此事催婚才是她所想。這些年司夜離雖對她照顧有加,疼寵著,事事都以她為先,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做得最好??伤齾s覺著比起小時候他多了分疏離,或許旁人看不出,有時連她自己也以為是錯覺,但他在婚事上的態(tài)度確實不得不讓人起疑。她不是害怕,也不是沒有自信,她只是不想再有那么多變故,她厭倦了等待,厭倦了看他身邊總站著不同的人。她怕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同他們一樣的人。嫉妒、怨念、悔恨、痛苦,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他們走過了那么多的風(fēng)景,看過了那么多仇恨別離,只想讓兩顆飄蕩的心尋到棲息的港灣。
沈暮娩臉色微微顯得局促,她喝了口水,來掩飾司夜離言詞中的尷尬。他搪塞的那么明顯,卻又讓人無力反駁。
都是在自家人面前,他還拿官場上的那套說詞來應(yīng)對他們,明妃就有些不高興了,教訓(xùn)道:“你這孩子,難道以為姑姑是在逼你不成。你看看你們的年紀(jì)也老大不小了,女子有了名分才不致被人詬病,不然你讓娩兒總跟著你出出進(jìn)進(jìn)會方便嗎?姑姑可不是在偏袒誰,如今是娩兒有了這層身份在掩飾著,可她總有會等到心累的那天,若是到了那天她找到更合適的對象,你預(yù)備要怎么辦?”明妃的言詞中有了層怒氣,這個混小子對什么事都能辦得妥帖周到,可偏偏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讓人操心。
被明妃這么教訓(xùn)一通司夜離也不敢頂嘴,只得聆聽著,像是個錯做事的孩子等著家長的責(zé)備。往日朝堂上令人忌憚害怕的司相沒想到竟也有這么可愛的一面,到是讓沈暮娩心情好了些,她鮮少看到他私下里放松的一面,素日都是不茍言笑,就像是個按部就班的木偶,沒有情緒沒有感情,對人看似溫柔平和,實則疏離冷淡,就是她都未能觸摸到他那顆冰冷的心。
“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該想想你娘的心愿,你與娩兒成婚才是對她最大的安慰,其他的事都不足以這件重要。你們告退吧,臨走前都不必再來向我辭行,我未能照顧好你又怎有顏面去見你娘,若非收到你們成婚的喜諫,你也不必再來看望我,只要我一日在東燕的后宮你總能收到我的消息?!毖韵轮馐且獜墓俜角廊サ弥暮脡?。
司夜離對這個姑姑可不就是無能為力么,明明是朝堂上指掌千里的女人,誰能想到私下里與親人一起時竟這般的胡攪蠻纏,仿佛這時才能看出明妃也不過是個尋常女子,有她自己的小情緒,也會像個尋常婦人般嘀嘀咕咕教訓(xùn)著不聽話的孩子,而非是那個高高在上令人仰望的君主。
司夜離撫了撫額,對于明妃甚是無奈道:“侄兒告退?!彼掖倚辛藗€禮就帶著沈暮娩走了。兩人一路行至殿外,沈暮娩跟隨在后,風(fēng)有些大,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fēng),就聽到他的嘆息聲,頗有些無奈道:“你不該做這些,你明知道在尚未找到她前我根本不會考慮這些事,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那些都過去了,我會忘記的?!?p> 沈暮娩站在原地,攏著披風(fēng)的手停留在空中,她眼底有委屈,情緒激動道:“如果我說我什么都沒做你會相信嗎?你總說都過去了,會忘記的,可你能忘得了嗎?我們又還能回到過去嗎?”淚水氤氳在眼眶中,倔強的不肯掉落。滾熱模糊了她的視線,就在她抬頭間,身子被擁進(jìn)了他溫暖的胸口,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說:“對不起,讓你傷心了?;蛟S我們都應(yīng)該彼此冷靜一下,到時我定會給你個滿意的答案?!?p> 那已是幾日前司夜離前往宮中拜別明妃,阿月等人都未有跟隨。她雖心中有些好奇他為何幾次出去都要避開她,不過也好,正好乘著這段時間去了書函至北魏。待到杜麗娘將消息傳回來時,訾夙已啟程在來的路上。她近來行事都非常的小心,可還是不可避免的察覺到有人在跟蹤。她想應(yīng)當(dāng)是司夜離開始在揣測她的身份了,在他尚未查出來她的身份前,看來已經(jīng)不能在他身邊繼續(xù)潛藏下去了。本來這就不是個長遠(yuǎn)的計劃,太過冒險,不過是在渝州時誤打誤撞的彼此利用過罷了,心里也抱著種對他的疑惑,想要更加多的了解他,但越發(fā)深入的參與到他的事中卻越發(fā)的看不透他。他就像是團(tuán)迷霧般,即便撥開了看得見的繚繞,卻還是難以撥除眼底的迷惘。
“公子,音兒那邊你可安排好了?我怕這個消息太過震驚她會沒法接受。”杜麗娘擔(dān)憂的問她。
阿月呷了口茶愜意道:“她若真能震驚到也是好的,正好讓此事沖淡她的傷懷,免得她整日都在癡呆想著一人,被困在魯家莊中不得自由。魯瀟然雖將這份偌大的家業(yè)都交給她來打理,可她畢竟還年輕,沒必要為了魯瀟然的自私來斷送后半生,不值得?!?p> 這話杜麗娘到也贊同,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音兒她,當(dāng)真是北魏的公主?”她怎么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身邊竟有這般身份尊貴的姐妹,嘖嘖,早知道她就該拼命的使喚她,那才不枉他們相交一場,這若說出去那她可就能橫著走了。
杜麗娘美滋滋的想著自己使喚音兒的樣子,卻忘了兩人私下里斗嘴,音兒壓根就不搭理她的事。阿月見她神情飛揚,不免故意打趣問道:“她的事自有操心之人,到是你上次與荀子墨的情形我可都看見了,他這是浪子回頭了?”
杜麗娘臉上的神采瞬間就消散不見,睨了眼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壓根就不想說到那人,可阿月既然問了,她到是也能找到個人發(fā)發(fā)脾氣道:“他若不浪子回頭還好,我就最怕他像狗皮膏藥般黏著甩都甩不掉,這不腦子抽瘋像轉(zhuǎn)了性般,你可知道對我太好我也無福消受啊?!钡绞橇钏ε拢攵愣噙h(yuǎn)就躲多遠(yuǎn)。
阿月看她臉上那小嘚瑟,再看她桌上擺放的精致吃食,都要酸的她牙疼了,嘖嘆道:“你呀,你就作吧,我現(xiàn)在才知道你是有多難伺候哦,但你玩玩可以千萬別忘了以前的教訓(xùn),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我們之所以要讓自己變強,不僅是要在玄月宮那弱肉強食的地方有一息活著的機會,還要主宰自己的命運,不讓女子生而卑微,成為男人玩弄的禁臠?!边@是她成立望江樓一直以來的宗旨,她所救之人也必然是想要與命運對抗之人。
杜麗娘輕點下頭,她又怎會忘記過去的傷痛,那些往事歷歷在目,就算被遺忘了,也難以忘記疼痛的感覺。
稍傾,下屬進(jìn)來敲門,說是有位公子求見。阿月眸底一亮,忙起身下去迎接。當(dāng)蘇映寒風(fēng)塵仆仆站在客棧門前,用帷帽兜頭,緩緩抬起眼眸看向她時,阿月也正在好整以暇的看他。他伸出手,她回以一笑,朝著他走去,直到他將她抱了個滿懷。杜麗娘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們彼此相擁的情景,忽然覺著那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雖然她狗腿的認(rèn)為阿月站在司相身邊的畫面也是相當(dāng)和諧的,但她總覺著司相的氣場太過強大,好像就硬生生壓了阿月一截,這讓她很是不爽。再說司相那冷淡生人勿近的氣勢,總給人太過冰冷生疏,不像蘇映寒,他雖也有王者之氣,卻能在阿月面前很好的收斂起來,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他有壓迫感,反而更加的親近。或許他是真的愛著阿月,她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那種藏匿的深情來,是那種疼寵與包容。她未曾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過的。而阿月在他身邊也自在隨性的多,眉眼間都是從未有過的放松和笑意,甚至連舉動都透著親昵。都說好的感情能讓人變成小孩,杜麗娘想或許蘇映寒是那個能讓阿月被寵成公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