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正是鳳景行最頭疼之際,葉裴的平安歸來讓他意識到了危機,他每日都提防著葉裴尋到時機前往皇宮見到西鳳帝,他心慌的連續(xù)了幾日都罷免了朝政,以身體不適為由加強禁軍包圍著皇城,而他自己則在偏殿中惶惶不可終日。
對于葉裴的防備與監(jiān)視越加嚴(yán)守,然而他卻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反而比之前更從容,哪里還有要為自己脫罪的緊張感。他近來什么事都沒做,像是刻意要放自己個大假,就連蕙平召他入宮他都沒去,不知是提防著鳳景行還是當(dāng)真沒找到證據(jù)放棄了。
鳳景行不會因為葉裴的無所動而放松警惕,他自然知道這是葉裴故意在做給他看的,他在等待時機,那個能讓他一舉揭穿鳳景行的時機。因為鳳景行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他蟄伏的深沉,那是他過去一直都在做的事,又怎會看不出來。
鳳景行想的沒錯,他唯獨沒想到的是想要對付他的不僅有葉裴,還有阿月。此次葉裴去兗州阿月表面上什么都沒做,可暗中卻派了人跟著他,不為了別的,只為了他在得到證據(jù)的同時阿月也能得到。她不信任何人,葉裴是司夜離的人,他自會將證據(jù)交給司夜離,至于對她有沒有防備這種事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然而她卻不能冒這個險,即便司夜離也想除去鳳景行,卻沒有她更對他恨之入骨。所以此事她是勢在必行,借著葉裴之名除去鳳景行才是她所要做之事。然而此次葉裴前去兗州還在等一個證實的結(jié)果,這個結(jié)果她同樣也在等,那是扳倒鳳景行最重要的證據(jù)。
婚禮后的兩天葉裴曾在深夜去找過她,只停留了短暫的時間,一是不方便,二是也不知該說些什么。當(dāng)時阿月見他來,心中到越發(fā)的鎮(zhèn)定起來,想來他已得知了自己是誰,所以才來的。阿月給他泡了杯茶,邀他入座,兩人就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般淺談了幾句。撇開當(dāng)阿月得知他是司夜離身邊之人時的氣憤外,她依舊還拿葉裴當(dāng)成是大哥般來對待,只是他們誰都回不去初時了。
阿月看著他道:“我知道你必定是想問我是怎么活下來的,這個問題不止是你,還有許多人都問過,可恕我無可奉告,那段過去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回憶一遍。”
葉裴點點頭,對于她的坦白深表理解,“既然不想再想那就該放下過去,重新生活,而非是抱著過去不放,這樣你與他……”他的話未說完就被阿月給打斷。
“你是來替他當(dāng)說客的,還是你其實一直以來就騙過了所有人?我怎么忘了你本就是他的人,替他說話是應(yīng)該的?!彼龘岽捷p輕的笑了起來,滿含譏諷。難道不是么,他們騙了所有人,其實早就是包藏禍心,有著陰謀的,只是瞞過了所有人罷了。
她的話令葉裴一瞬間有過怔忪,她是怎么知道這些的,他和司夜離的事旁人根本不知,然而再往深了想?yún)s又明白了,她怕是以阿月的名義潛伏在他們身邊時就猜到了這些,只不過沒揭穿,如今一旦他先開口替司夜離辯解上一句她就將這層關(guān)系捅破,看他還要如何說下去。
葉裴當(dāng)真是無話可說了,只是嘆了口氣道:“我不是來當(dāng)說客的,你與他之間的事旁人也無從插嘴,我說這些只想說你是否誤會他了,你們應(yīng)該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說清楚當(dāng)年之事,若其中還有什么誤會呢?那不是平白浪費了很多年時光,恨是解決不了任何事的。”
“誤會嗎?”阿月靜靜地笑道:“我要誤會什么才能導(dǎo)致他聯(lián)合鳳景行伙同西鳳帝一起鏟除了玄月宮呢?我雖知道玄月宮并非什么善類,他們的確也為我爹做了很多不能容忍之事,可那些人里畢竟還有許多無辜者,你們什么都不懂,就將那些人也都給殺了。你們又是否知道他們當(dāng)初是怎么進玄月宮的?他們是否愿意去承受命運的這么多不公,他們好不容易活下來了,只想活得更好,他們又有什么錯,換了旁人在這亂世中也都會想要有茍且偷生的想法,難道他們就都該死嗎?活著已是不易,更何況還要活得更好呢?!?p> 過往的是是非非誰又能說得清,不過是彼此所站角度不同看待事物不同罷了,然而按照司夜離的話來說錯了就是錯了,不管是被逼還是自愿,既然已經(jīng)做了又如何還能回得了頭,一日身為玄月宮中人就必會有替寧浩賣命之日,玄月宮從不培養(yǎng)無用之人。她卻還要執(zhí)迷不悟說著那些話,看來她還是沒意識到玄月宮的存在對世人有著怎樣的危害和害怕。
葉裴道:“我知道你身為寧浩的女兒替他辯解是正常的,可是你是否又想過若是玄月宮不除,你口中所謂無辜的人又會多多少出來呢?你或許會覺著我不過是說說而已,然而很早前我就親眼看著玄月宮將無辜的孩子抓進去培養(yǎng),他們所要的就是個能從小就受掌控之人,不但要從訓(xùn)練營中脫穎而出,還要服從命令,成為玄月宮的傀儡,這其中是常年累月的訓(xùn)練和鞭笞,他們或許優(yōu)秀,可畢生都要受到玄月宮的控制,無人能脫離掌控,除非是死,否則到死都要為玄月宮賣命,你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么,你尚且是寧浩的女兒都未能逃脫得了這種命運,更何況是普通人呢?你可有想過當(dāng)我看到這個孩子時心里又是如何感受,你只覺得是阿離心狠手辣,卻不知他在做出這個決定前的掙扎和苦痛,而這些全是因為……”你。
他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只是起身告辭道:“道理你們都懂,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勸你,而是要你明白,就算不是他對玄月宮的算計,玄月宮也遲早有天會被別人鏟除,他的存在已經(jīng)危及到了他人,你覺著誰能容得下它?莫說是阿離了,就是諸國君主都容不下這個組織威脅到他們的皇權(quán)?;蛘邠Q個角度來說,寧浩擁兵自重,創(chuàng)建玄月宮,這些都是為了什么,難道你要說是為了保家宅院嗎?他的野心你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承認(rèn)罷了。你想怎么做我阻止不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他也不容易,既然你們已經(jīng)過去,那就沒必要再糾葛著不放,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p> 他們之間當(dāng)真能放下嗎?阿月勾了勾唇,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過去的。她撩眸冷淡下著逐客令道:“或許于你們來說那些都過去了,所以你們要重新開始過著你們的生活,然而于我來說卻永遠都過不去。不是所有的傷都能一筆勾銷,也不是所有的苦痛說句對不起就能抹滅。葉大哥,你回去告訴他,我與他之間的仇恨不死不休,除非他死,否則我是絕不會放過他的,無論付出什么代價?!边@也是她最后一次這么叫他,下次再見他們便是敵人,沒什么情分好講的。
葉裴看她勸說不聽,終也沒再說下去,臨走時替她將門給關(guān)上道:“晚晚是我妹妹,我是絕不會將她的幸福置之不顧的,你若傷害她,那我也絕不會放過你的?!彼@么說算是對她的警告。
燭火漸明漸暗中她看到了葉裴臨去前的眉眼,那里是認(rèn)真的神色。阿月無聲的嘲笑了起來,她還以為他是來關(guān)心她的,哪想他竟是為他的妹妹而來。沈暮娩是他的妹妹嗎?那她怎么進了宮,還不用自己的名字呢?按理說皇宮用人都會查清那人的來歷,那沈暮娩又是怎么混進宮的,又怎么同他不是一個姓?這其中的糾葛就多了去了,阿月也沒心思去顧慮這么多,只當(dāng)葉裴警告的話如風(fēng)般而逝,她會害怕那些嗎,簡直是笑話了。
沈暮娩難道就沒對她隱瞞過,傷害過她嗎?他們只當(dāng)自己都是無辜,那她就當(dāng)這個惡人吧,反正沒什么好在意的。
稍晚些時候阿月接到情報,那是兗州來的消息。她唇角漸漸露出笑意來,既然此事證據(jù)確鑿,那他再放過鳳景行就真的對不起他了。她將消息在燭火下燃燒,著手在書案前執(zhí)筆寫了封信給杜麗娘,讓她先部署好一切,等她的消息。
晨時,阿月起床前往延清宮。鳳景行是盯著葉裴,可他怎么都不會料到最后會被她反將一軍,自然不會對她有戒備之心。阿月一襲黑色長袍,將自己包裹嚴(yán)實后才請徐暮代為通傳。至于她的身份為何沒有被司夜離揭穿,她想那人大概有他自己的謀算吧,既然于她還有時間,那是再好不過。
西鳳帝已許久都未曾在瑣事上見過任何人,除非是政事。外界對于他的病多有揣測,最為多的則是他的病非常嚴(yán)重。宮內(nèi)太醫(yī)給出的永遠都只是尚在休養(yǎng)中,好與不好都不會有個準(zhǔn)數(shù)的,自管別人去猜,這才是最好的策略。阿月請求面圣時特意將她的來意同徐暮說了一下,為防西鳳帝拒絕。但顯然她的出現(xiàn)并未有人阻止,很快她就被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