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妃難產(chǎn),幸得他慈悲憫人,不計前仇夙怨,超度七七四十九日她方得以降生。睜眼所見之第一人卻是她往后畢生所愛,怕是說來她自己都不信命里尋常。父母寵愛,兄長愛護,方促成了她驕縱、膽大妄為、隨心所欲的性子,便也是之后闖出彌天大禍,累及族人,郁恨終身的溯源。她自幼愛讀話本,看多了情愛生死的糾葛,早就嗤之以鼻,當(dāng)不會為自己失去理智,如此令人厭惡之人??伤e了,當(dāng)那個只出現(xiàn)在六界眾生,遙不可及的人躍進眼簾時,她的世界她的身心從此便只屬于一個人。初見時那人傲立蒼山之巔,俯瞰眾生,睥睨六界,萬物主宰皆傾跪在其風(fēng)姿之下,一身白衣勝雪、出塵如畫的圣潔之姿,十里紅塵皆不得近其身,眸底卻是霜冷覆雪般的徹骨冰寒,不知為何,只那一眼望穿千年,直叫她心疼。為此,她不惜剔除魔骨,打散原形,除去魔籍,甘入地獄輪回,墮入凡人從頭開始修煉。要知道她的身份足以尊貴無匹,而他們巴蛇一族蠕行類動物靠的就是脊骨,為了能得以匹配上他,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方能忍受蝕骨之痛!這些又算得了什么,為得他近身,她巴結(jié)天族諸神,與情敵為友,只為有一天能靠近他。隱忍至斯,卑微低賤如泥塵,卻終換來一職侍婢,也不過是替他拂落殿中的塵霞。那有什么關(guān)系,她既能陪他百年,就能陪他往后的數(shù)萬萬年,原也不過是想凝望他一眼,陪他走過寂寞孤獨,如此,足矣。
她本是魔女,癡心妄想著不該屬于自己的,終該想到逃不過天劫。她不怕天劫,不怕生死,不怕爹娘眼中的失望,不怕世人嘲笑她的褻瀆,只怕他的眸中從未有過自己。不愛一個人,最殘忍的莫過漠視,那樣我還有什么勇氣繼續(xù)堅持下去?我愛你,不需要有回應(yīng),只要你如初識那般美好!
涼已秋值,宜動土、嫁娶、祭祀、祈福,宜飛升。那是梵音在人間修煉的第五個百年,方有了絲絲成就得以飛升的機會,堪堪來到一十三天的南天門。彼時她仙根尚未穩(wěn),騰云駕霧這種最基礎(chǔ)的在她手中都頗有難度,更遑論是其他仙術(shù)道法。是以像今日這種百年難遇的飛升日子里,她與一幫凡界修煉飛升的道友可謂是看哪都不甚稀奇。不過要說起來像他們這種凡人得道成仙的本就艱難,難免會失了分寸的吵嚷了些,瞧著誰都像是大羅金仙的想要攀上點關(guān)系。
梵音隨在隊侍最后,天界的日光刺眼了些,比之他們魔界要亮堂明媚上許多,更是與他們魔界有著太多的不同。她雖自與魔界脫離關(guān)系后在凡界生活了幾百年,可這些年來都忙著能早日修煉得道成仙,根本無暇看過什么風(fēng)景,是以若是要拿魔界與天界的風(fēng)景來比的話,這瑞瑞仙氣似乎更為吸引她。當(dāng)然這里還有個更為重要的人才是吸引她的關(guān)鍵,為此她不敢去回憶過往,因為只要一想起她是如何踏入這天界的,為此付出過些什么,就不免心中疼痛難忍。然而她從未后悔過這么做,哪怕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做這個選擇。
別的仙使皆是從她身側(cè)化了朵筋斗云飛著進須彌宮中,唯獨她使了幾次差點從筋斗云上跌墜下去,想了想還是不出這個丑的好,免得被一眾仙使嘲笑是小,被掌管他們仙籍的南殊仙君看到,斥責(zé)這等資質(zhì)那才是大事。弄不好會駁了她的仙籍,重新發(fā)配回凡界也未可知,只因她在來時的路上不小心聽壁角聽到的,說是這位南殊仙君為人極是嚴(yán)厲,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好在他們并非直接承掌于他,在他之下尚有逐層仙子管著,只得到了他手中一一過目而已。
梵音是抱了絲僥幸心理的,像今日這種大日子不止立承他們的南殊仙君會來,更連各路仙尊都會一齊露面,不為別的,只為承他們一聲尊拜,往后便都是這仙界的同僚了。而像這種只在仙界盛事方堪堪露一面之仙尊者尋常便是尋不著他們身影的,莫不是各自遵循著職責(zé)就是各自在府邸修煉,鮮少能聚在一起。而他們此次前來,有也僅有一個目的,為自己挑選資質(zhì)不錯的弟子。當(dāng)然能得之賞識那可是他們凡眾小仙幾世修來的福氣,并非每個人都會有機會,就算真被好運砸到之人那也是寥寥無幾,當(dāng)真是資質(zhì)卓爾了。多數(shù)都是會被分派到仙侍中一點一點從頭修煉,說到底就是個仙婢的小職,對于提升修為的幫助很小,鮮難有機會學(xué)到厲害的本事,除非自己刻苦努力。不過修仙之路不就是這么一步步來的么,妄想一朝有個官階除非是功德無量,爾資小輩皆是平凡之眾,與天生天養(yǎng)之仙胎自是不可比擬。
“儀式開始?!毕墒垢呗暢馈kS著說話聲而來的,底下一眾飛升小仙皆伏地叩拜,戰(zhàn)戰(zhàn)兢兢,深怕沒能做好自己的本份而不被選上。隨著仙使唱聲姍姍到來的便是各路仙階不一的仙君仙尊,他們周身瑞氣霖霖,逼得人不敢直視。
話說今日來的幾位仙尊身份皆不凡外,竟是連那天帝都不知為何走了那么一遭,著實讓人意外。是以就更讓底下伏跪的小仙心中揣揣,不知如何是好。
飛升儀式相比凡界要簡單許多,只需叩拜幾位仙尊即可。梵音左右觀看,直到他們各自都坐好主位,也不見她心心念念思在心上之人。今日來的仙尊怎么會沒有他呢?難道是她的消息不準(zhǔn)確?不可能的,像這種天界盛會,他又是這等身份尊貴之人,斷然沒有不請的道理,就算是天帝不都親自來了?可是她等了又等,看了又看,直到各路小仙都參拜完畢也未能等來那個人。梵音雖然心有疑問,卻是不敢隨意造次的。只聽仙使讓他們分例站成幾排,便是仙尊仙君點撥選人了。
天帝點點頭,含笑道:“本座看著仙資都尚可,假以時日好生修煉必能成氣候?!边@話說得冠冕堂皇,但自天帝口中說出不免讓底下小仙心生雀躍,只道以為是有日可指,莫不懷抱希望。然他們怎會得知不過是天帝為鼓舞士氣的話呢,又怎當(dāng)?shù)谜妗?p> 被天帝夸贊的各路小仙被選上之人當(dāng)真是不多,最多的還要屬被分配到仙侍和天兵天將中,當(dāng)然能夠當(dāng)?shù)锰毂鞂⒁彩莻€不錯的職位,至少為武將來說更能有晉升的機會。只有禺禺幾人實在因資質(zhì)不凡而被好幾位仙君挑上。譬如說這其中就有一位扶桑小仙子,不僅容顏姿麗,仙氣更是比之他們不凡,甚是有慧根。況她不管是言詞還是談吐頗受賞識,眾仙家頻頻對其交頭稱贊,直言不可多得,比之天生天養(yǎng)的仙胎過之猶極。且她曾經(jīng)在凡間的身份也著實不凡。這份贊賞無疑是添了南殊仙君臉上極大的光彩了,畢竟隸屬他門下召來的仙子怎么都與他占上些關(guān)系。
南殊仙君滿意的點點頭,倚了份愜意姿勢頗為得意,想來心情很是不錯。他睨眼看著幾位仙君爭論著誰能將扶桑搶到手。
到是天帝看幾位仙君都有意想收下扶桑而爭論不下,對身邊的太白星君道:“依本君看這爭來爭去的也沒什么意思,到是有一處地方是該添置上些人了,未免太過冷清了些?!彼@話雖是對著太白星君說的,可在座的誰都是耳聰目明,怎會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自不敢再爭論。
太白星君也是個聰明人,當(dāng)即聽出天帝話中所指何人,順著話道:“帝座說得是,這琉璃宮中的仙侍委實是少了些,連個能陪著神帝說話之人也無,雖說神帝喜靜,可這素日的也不見得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叨擾,竟是這等幾百年才舉行一次的盛會也未見得能招上一位相襲徒兒,這可真真是愁人,不諾趁此機會招上那么位伶俐的仙侍,若是能稱帝君心意栽培到是極好的,若是不能就當(dāng)個灑掃的仙使比之素日修煉之散仙總要好上些許,莫不如是?”
乍然聽到琉璃宮三個字底下的一眾仙子瞬間都來了精神,神情中無不含著激動興奮和羨慕嫉妒,試想著要是這樣的機會落到自己頭上就好了,怎能平白讓人搶了去。而且據(jù)他們在六界了解到,幾乎沒有聽過有哪位仙子得幸被選入琉璃宮中的,除了一直追隨著神帝的幾位宮人外,其中又以仙童居多。然而今日就要破這個例了么?
相對于幾個神采泛光的小仙子掩飾不住興奮心情的,還有后知后覺的梵音。她因未能去過二十四天,是以并不知琉璃宮,但天上地下又有幾個神帝能在他們口中提及,怕是除了他再無他人了。而他,于她來說,就是此生來此唯一的目的。
既聽得天帝與太白金星的談話,底下仙君莫不連連稱和,無論違心與否,當(dāng)促成此事方不駁了天帝的顏面。在座的幾位仙尊也贊同道:“但聽天帝之言。”似是就這么蓋棺定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