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傻婆恐懼夢魘般的一片鮮血。
從樹上踩滑掉下的外孫只是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傻婆面前，使勁力氣把傻婆扶起來。
“外婆，都叫你慢點了，老不聽話，又摔了吧。”
傻婆把外孫緊緊抱在懷里，眼淚啪啪往下流，“外婆沒事，外婆沒事?！?p> “外婆外婆?！蓖鈱O從傻婆懷里掙脫出來，樂滋滋地把自己摘的枇杷放在傻婆皺紋密布一點也不好看的手里，“這可是外孫親自給您摘的，您快嘗嘗，肯定比您摘給媽媽的還要好吃一萬倍?！?p> 傻婆連枇杷皮都沒剝，就往嘴里送，外孫阻止都阻止不及，只能氣呼呼地把傻婆手里的枇杷重新拿回來，“外婆！吃枇杷要剝皮的，您都多大了還沒我清楚呢，這些不能就這樣給您了，您要饞了我要先幫您剝皮到?！?p> 傻婆將嘴里的整個枇杷完全吞到肚里，“真甜，外孫摘的真好吃?！?p> 得到肯定的小孩立馬揚起笑臉，“我就說好吃嘛?！?p> “外婆我給您講，您還想叫爸爸明天來摘，他摘的肯定沒我摘的好吃，所以我就想啊，過幾天不是您生日嘛，我不可能次次都只是給您生日快樂歌吧，那我就摘枇杷給您啊，而且這還是您爬過的樹，意義肯定不一樣。哈哈，您看您吃得多開心。外婆，我以后每年都來摘給您吃，這樣您不用饞我也不用饞了，我可是小男子漢呢?！?p> 牽著外婆手的小孩，無憂無慮，真稚可愛。
傻婆的女兒女婿，就站在小花園的路口，看著老母親一個人在那摔倒了又爬起來，爬起來又摔倒，哭哭笑笑，叫著外孫，說著好吃。
內(nèi)心復雜，欲哭無淚。
誰不疼孩子，當初孩子就數(shù)和外婆最親，老人的心里何嘗比他們的痛苦要少。
可他們在老人最需要人扶持陪伴的時候選擇了放手，這一放，就是八年。
人這一生，能有多少個八年去浪費，老人又能有多少個八年去享受兒女的侍奉？
傻婆的女兒女婿，看著母親花白的頭發(fā)，皺紋密布的臉，凹陷的眼睛，佝僂的背，不利索的腿腳，一切一切，都在這個寒冷的夜里告訴他們，他們錯過放棄的是什么。
“爸爸媽媽，下雨了?！?p> 七八歲的男孩，被女兒女婿拉著手站在中間。
蒙蒙細雨，冷冷涼涼地灑落在臉上，女兒拍了拍男孩的背，道：“寶貝，乖，去叫外婆，就說‘外婆，外孫和爸爸媽媽來接您回家了，等明年清明，我們又去摘枇杷吃?！?p> 孩子是他們前兩年收養(yǎng)的。
孩子很聽話，松開父母的手，跑到傻婆面前，拉上傻婆的手，甜甜地道：“外婆，外孫和爸爸媽媽來接您回家了，等明年清明，我們又去摘枇杷吃?！?p> 分不清幻境和現(xiàn)實的傻婆，只覺手中一片溫暖，眼前模糊不清的身影甜甜地說話聲是那么想讓人靠近。
“好，我們回家。”
老式收音機，孤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倔強地放著它放了八年的音樂。
“暖暖的澎湖灣
一個腳印是笑語一串
消磨許多時光
直到夜色吞沒我倆
在回家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