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張亨和鐘木匠
“某觀童子用幾串木珠,撥動幾下便能得出合數(shù),比某心算不知道快了多少倍,而且準(zhǔn)確無誤,這才心生好奇?!?p> “噢,您說的是算盤啊,那是我讓一個巧手的木匠做的,確實(shí)比心算方便一些?!?p> 李封聽這人說話文士氣十足,耐心解釋了一下。
這人也不是個拉不下臉的古板人,索性將藥放在柜上,拉著李封去里間,要他教自己。
啪,啪。
李封撥動了兩枚算珠,對這人說道:“這是一加一等于二,上面這兩個珠子分別代表五,下面這五個分別代表一,從右往左數(shù),分別是個十百千萬。”
那人聽著李封講解,嘖嘖稱奇,跟自己所學(xué)的知識兩廂印證,心下了然。
自己上手撥弄了片刻,竟然將加減算法玩得很溜。
貌似不過癮,這人又問道:“不知道乘除能否演算?”
李封頓時頭大,當(dāng)初學(xué)珠算的時候,也是小學(xué)二年級的事兒了,乘除真是難的一比,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講明白的。
那人見李封犯難,以為是不可輕傳的秘訣,就不好追問。
“小哥不便告知也無妨,今天見識到這巧思之物,來這齊州也算不虛此行了?!?p> “倒不是小子敝帚自珍,實(shí)在是乘除有些復(fù)雜,不是一時片刻能講的清楚的。”
客人也算有眼力見,知道現(xiàn)在還是“工作時間”,就問這算盤能否割愛,價錢隨便出。
“本店也就這一副,舍妹正好在做賬,也離不了。要不這樣吧,先生說一個住址,我讓木匠再打一副,送到貴處?!?p> 頓了頓,李封接著說:“50文一副,您看能否接受?”
從這個時代的購買力來說,一文錢能買兩個窩頭,20文能買一只肥雞,50文價格已經(jīng)算是比較貴了。
如果讓木匠做一副簡單的桌子,大概也就七八十文。
這人也沒還價,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
“小哥可有紙筆,我這就將落腳的地方寫下?!?p> “用這個吧?!?p> 一旁的李慶遞上來一只空白木簡,還有一個自己做的竹制蘸水筆。
之前見這人對自己的算盤虎視眈眈,眼睛都冒了綠光似的,還以為要搶走。
現(xiàn)在看他要買一副新的,自己心里也就踏實(shí)了。
那人看用的不是尋常的毛筆,而是硬質(zhì)筆尖的竹筆,又道了一聲“巧思”,之后刷刷寫了幾個字。
“三元街楊柳巷甲字馮府張亨?!?p> 客人也很痛快,留下全款50文,就揚(yáng)長而去了。
“先生,這個算盤這么值錢嗎?”
看著小李慶有些熱切的眼睛,李封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說道:“對有些人來說,可能還要更值錢?!?p> 李封想著,這人買的都是貴重藥材,一下子就收了他近二兩銀子,這可是這家藥鋪十天半月的營收,老掌柜也不用擔(dān)心那些貴重藥材砸手里了。
昨天下過雨,今天樹葉有些開始黃了,院子里那棵柿子樹上的果子,也變得黃澄澄的煞是好看,讓李慶饞的不行。
晚上上課的時候,她還在惦記著那些柿子啥時候能吃。
“怎么也得中秋吧,現(xiàn)在還硬著呢。”
仔細(xì)算算日子,中秋也就半個月了,說快也快。
就在這時,一個爽朗清靈的女聲從藥鋪正堂傳來,
“封哥兒,我爹喊你去吃酒。”
不用看李封就知道,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肯定就是阿喬。
阿喬今年十四歲,就住在李封家隔壁,據(jù)說當(dāng)年李王氏的丈夫在世的時候,兩家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還曾經(jīng)定過娃娃親。
只不過,后來李家的孩子遺失,李王氏的丈夫也因?yàn)楦姶蛘趟涝诹送忸^,這娃娃親也就沒了根由。
“好端端地吃什么酒?”李封有些納悶。
這阿喬的爹爹鐘木匠是出了名的勤儉,而且天天很忙,也沒時間跟人喝酒聊天。
今天不知道什么情況,竟然想起叫自己去“奢侈”一把。
“你去了就知道了,”說完還神秘一笑,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我娘可是燉了一條大魚哦,還炒了不少菜?!?p> 老掌柜笑呵呵走出來:“阿喬啊,來了也不跟張爺爺打招呼,光顧著跟你封哥兒聊了是吧?!?p> 阿喬對著老掌柜做了個鬼臉,說道:“張爺爺您就會取笑我?!?p> 老掌柜自然不會蹭這小輩的酒席,不過李封走的時候帶上了李慶,也給這丫頭打打牙祭。
李封到的時候,酒菜已經(jīng)擺好。
這桌酒菜用現(xiàn)代的眼光來看,并不豐盛,一條燉魚,加上幾樣家常小炒,都是葷少菜多那種。
但是對于這個時代的庶民來說,已經(jīng)算相當(dāng)“敗家”了。
坐在席上的就鐘木匠和他的徒弟長生,加上李封和李慶統(tǒng)共就四個人。
“吃酒之前,咱爺倆先把帳算清了。”
說著,鐘木匠也神秘一笑。
李封心想,你們父女倆怎么都一個性子。
啪。
這個三十多歲的黝黑漢子,就將一個錢袋扔到了桌子上。
“數(shù)數(shù),五百個大錢?!?p> 李封拿起錢袋打開,掃了一樣,里面躺著五吊銅錢,每吊看樣子是一百個。
他有點(diǎn)疑惑地看著鐘木匠,問道:“鐘叔您這是啥意思?”
之前老鐘家就嚷著要重續(xù)那門娃娃親,把李封唬的不行,阿喬雖然長得標(biāo)致水靈,但是也才十四歲,還屬于沒長開的花骨朵,自己哪下得去手。
“就是上次你說的雕版,我不是刻了二十塊嗎,被寺里的大和尚要去了,給了我兩貫大錢?!辩娔窘澈俸傩α藘陕?,又有點(diǎn)赧然地說,“你別怪叔留的多,這木料可是費(fèi)了不少,我就厚著臉多留一些了?!?p> 五百個大錢,就是一千個窩頭,怎么也夠那幾個流浪兒吃上一個月了。
由于今天一直在想著怎么喂飽這幾張嘴,當(dāng)有了錢時,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們。
至于雕版的事兒,還真是自己躥騰鐘木匠做的。
鐘木匠本身就跟縣里大寺有往來,平時幫著雕刻佛像,或者修繕廟舍、家什,收錢不收錢的時候都有。
有次李封看到他在幫著雕刻一塊楹聯(lián)之類的東西,那雕工相當(dāng)了得,就建議他自己搞一搞雕版。
所謂雕版,就是將字翻刻在梨木板或者棗木板上,刻好之后刷上墨水,覆上白紙就能印出一篇文章來。
于是鐘木匠就布施了十文錢,從廟里請回一本佛經(jīng),跟李封一起研究了兩天怎么雕刻。
之后的事情,李封就沒關(guān)注了,沒想到還真讓這個外表粗糙的漢子給推銷出去了。
“寺院對佛經(jīng)的需求很大,往后應(yīng)該還會有類似的佛經(jīng)讓你翻刻?!?p> 鐘木匠應(yīng)該也知道這會是個新的門路,也是開心得不行。
就在這時。
啪,一聲脆響。
李封也扔了一個錢袋到桌子上,同樣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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