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走??!”
左欣一身紅裝,額頭眉眼間畫有淡綠粉黛,一條紅綢短巾綁著一只俏麗的辮子。
夏侯義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怎么?不想我走?”
左欣倔犟的晃了晃頭,擺脫掉他的大手,輕輕翻了個白眼,“誰稀罕你???”
“哈哈,那就好,你要照顧好自己,下次再見面,或許我都七老八十了。”夏侯義收回手,打趣道。
“哼!你七老八十和我什么關(guān)系,那時我依然嬌美俏麗一朵花!”左欣撇了撇嘴。
夏侯義不覺一笑,與左欣作別。
他牽過那馬,回頭望了一眼這氣派非凡的歸陌,心中有愧,暗道:“差一點我就害了你們掌門啊!”
千里噩耗耳邊傳,心中忐忑過三年,如今登門殺意起,糊涂賬里糊涂人。
“走吧!”
夏侯義騎上馬,撫了撫馬的鬃毛,那馬甩了甩尾巴,踏步而走。
“喂!”
夏侯義猛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左欣追了出來。
她氣喘吁吁跑出,來到夏侯義馬后。
“我說你真的叫夏侯義嗎?”
夏侯義微微一笑,“那還有假?”
左欣猶豫再三,還是說道:“我聽聞有人要追殺你,好像是為了你手中的什么什么心訣?”
夏侯義面色平穩(wěn),淡然一笑,“想殺我的人多了,至于《蓮心訣》可不是誰都能拿的到的?!?p> “對對對,就是《蓮心訣》!”左欣神色莊重。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夏侯義一笑。
左欣微微低頭,倔強的擺弄著手指。
“你不會又有事求我吧?”夏侯義握著韁繩。
左欣瞥了他一眼,心虛道:“你不問我為什么知道有人要殺你嗎?”
“不想,不是你就好?!毕暮盍x輕夾馬腹,那馬兒一路小跑,踢踏遠去。
左欣駐足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亂如麻,這件事就是她爹與她說的,因為她爹期望她能成為一代女俠,太原嬌子,故從小就不對她有所避諱,歸陌大事小情她都能打探到。
但唯獨她大伯一事,無法得到確切答案。
夏侯義騎在馬上,好不痛快,他得知師父的尸體早已被火化,灑在了河里,這還哪里尋得到,不管怎么說,心里的石頭已經(jīng)放下,當務(wù)之急是去尋那向榕。
太原城西門入口堵滿了進城的百姓,熙熙攘攘,亂七八糟,好在出城不受限制,他騎著馬一溜煙出了城。
城門兩旁躺滿了要飯的乞丐,老少婦孺盡在其中,甚是可憐,夏侯義一路而過,眼中漸漸不忍,惻隱之心大發(fā)。
當遇到一衣衫襤褸的婦人抱著一骨瘦如柴的孩提時,他總于忍不住跳下馬,掏出包裹里的面餅,遞到婦人手中,“吃吧!”
婦人目光渙散,手腳無力,夏侯義再一細瞧,她懷中孩子早已沒了氣息,皮膚甚至已經(jīng)腐爛,蚊蟲不時飛過。
他咽咽喉嚨,面色沉重,將面餅放到她懷里,便轉(zhuǎn)身離去。
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剛一上馬,一個蓬頭垢面,衣不遮體的少年就跑了過來,一把搶過婦人懷里的面餅,轉(zhuǎn)身就跑。
“你站住!”夏侯義氣急,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追那小兒。
小兒身子消瘦,步伐輕盈,鉆進人群,不過幾秒沒了人影。
“該死的小孩兒!”夏侯義罵道。
他又回到那婦人前,再次放下一張餅。
四周漸漸圍來幾個乞丐,目光貪婪,蠢蠢欲動,他們已經(jīng)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躁動。
夏侯義蹲在那里,余光一掃,十幾個乞丐猶如餓狼,目露兇光,卻又止步不前。
“你快吃?。 毕暮盍x低聲叫那婦人。
婦人一直直視著前方,癱坐在那一動不動。
“你給她也沒用,還不如給我們,她活不成了?!币粋€老乞丐佝僂著背,花白的胡子沾滿了污穢之物。
夏侯義扭過頭,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又兇神惡煞的一一掃過周圍的乞丐,那些乞丐無不退步萎縮,只有那老乞丐毫不退縮,立于他眼前。
“老人家,你也知道,這餅只有一張,我給誰呢?”夏侯義面目緩和,問道。
老乞丐一愣,那雙眼中只剩下面餅,沉默不語。
夏侯義不屑一笑,“算了,還是我自己吃吧?!?p> 周圍乞丐無不失望至極,這時一個年輕的乞丐沖了過來,欲奪那面餅。
只可惜夏侯義伸出手臂,敲在他小腿上,他單薄的身體撲在地上,一嘴石子。
其他乞丐見勢,躍躍欲試,更多的乞丐圍了過來。
一旁進城的百姓也都注視著這里,守城巡邏的衛(wèi)兵則在一旁觀望看戲,好似難得一見的趣聞。
夏侯義看著眼前的婦人,只見她后脖頸處有輕微墜痕,再看她雙手,雖骯臟不堪,卻難掩其皮膚曾經(jīng)細嫩的事實,而且婦女腳踝手腕精細,大致可判其曾經(jīng)是個富家人。
他拍了拍婦女的臉蛋兒,想喚醒她,卻不想婦女突然驚聲尖叫,“放過我!放過我!我真的沒錢了,真的沒錢了......嗚嗚嗚嗚......”
夏侯義看著蜷縮到角落哭哭啼啼的婦人啞口無言,一時內(nèi)心悸動,擠出一抹笑,望著她低下了頭。
卻不想這時十幾個乞丐一擁而上,將夏侯義擠在中間,他們或是倒地四腳,或是推搡而上。
一旁百姓或露驚訝,或露嬉笑,巡邏的官兵面色漸漸難看,因為原本躲在路邊的乞丐慢慢都聚集于此,已經(jīng)影響了進城的隊伍。
電光火石之間,十幾個乞丐猶如潑出的水散落在路上,而中間只剩下單膝跪地的夏侯義,他緩緩站起,俯視著地上的乞丐,隨即又掃過一旁官兵與普通百姓。
他嘴角突然上揚,露出微笑,走到自己的馬旁,欲翻身上馬。
“善人,救救我弟弟吧,他要餓死了!”一個小女孩渾身臟兮兮的,辮子里混著泥土,她拽著他的衣角,乞求道。
夏侯義愕然,目光中露著難以置信,隨即恍然,拿出面餅,遞給她。
這一舉動,旁人盡收眼底,不少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而下一秒,夏侯義身邊的乞丐全都跪倒在地,磕頭祈求,哭嚎聲一片。
夏侯義被跪了一地的乞丐圍在中間,好似仙人下凡一般。
他張了張嘴,看著剛剛還猶如野獸的眾乞丐,心中再次不忍,解開包裹,將里面的干糧盡數(shù)扔在地上。
那些乞丐一涌上前,相互踐踏,推擠,小孩,女子被擠在最外面。
他快速上了馬,拍了一下馬屁,那馬心有靈犀,快步向遠處跑去。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帶著他來到幾里外的一處茶樓,茶樓擁擠不堪,里外坐滿了背包客。
夏侯義一瞧,臉色僵硬,小二忙著四處招呼,還不知何時輪到自己,他只好來到柜臺,吆喝道:“有人嗎?”
一個年輕女子探出頭來,一臉狐疑的看著他,“這里全是人?!?p> 他尷尬一笑,“我想買點干糧,再上壺茶水?!?p> 年輕女子愛搭不理道:“那您等等吧!”
夏侯義無奈一笑,和藹道:“姑娘可否行個方便,我急著趕路?!?p> “這里的人都急著趕路。”年輕女子又蹲了回去,不知在找什么東西。
店里店外連個落腳的地方都快沒有了,好不容易走了兩位客人,幾個人你掙我搶,橫眉豎眼,厲害至極。
他只好牽著馬來到一戶人家,一老農(nóng)推門而出。
“老人家,可否討碗水喝?”
老農(nóng)指著耳朵,搖搖頭。
夏侯義又做了喝水的手勢,老農(nóng)這才明白,回屋取了一瓢水給他。
他怕這馬也口渴,又比比劃劃給馬討水,老農(nóng)臉色有些不悅,指了指不遠處,便離去了。
不敢在打擾老人家,他只好順著手指方向?qū)と?,幾百米處竟有一小溪,原來如此?p> 奈何干糧已被他盡數(shù)施舍,肚中饑餓,只能再找地方吃食。
沒過幾百米,有一小店映入眼簾,他興沖沖而去,里面只坐著三五客人,與那茶樓熱鬧的景象大相徑庭,而且店小二的神情也有些拘謹,老板也不見蹤影。
“小二,來些干糧外加點湯?!毕暮盍x挑了個靠外的位置。
店小二噤若寒蟬,小心翼翼而來,“客官,你還是去別家吧?!?p> “啊?”夏侯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店小二只是微微俯身,拘謹一笑,沒再多說話。
夏侯義感到身邊有幾束狠厲的目光不斷射向自己,他假意看店小二,實則打量那幾束目光,只見作祟者就是那店中唯有的幾個人。
怪不得此處沒客人,原來是有毒蟲擾人。
“小二,別欺負我眼瞎,他們桌上怎么有吃有喝,而我就要離開呢?”夏侯義看了眼那幾個人刻意反問店小二。
店小二額頭頓時流汗如雨,難以應(yīng)答,一個勁的擦汗。
夏侯義也沒再難為小二,一拍屁股站起身,坐到那幾個人身邊,拱了拱手客氣道:“幾位兄臺可行個方便,讓我吃點東西?”
一個人斜視著他,“吃東西去別處吃,難懂你聾嗎?”
夏侯義只是一笑,“兄臺此言差矣,我若聾,那你就是瞎了。”
“你什么意思?”
那人拍桌而起,怒目而視,其余幾人好似旁人,靜觀其變。
“沒什么意思,想吃口飯而已?!毕暮盍x眸子一直打量著幾人。
這時那站起之人掏出一把匕首,刺在桌子上,“識相的就給我滾。”
夏侯義翻著眼皮,瞅了他一眼,毫無顧忌的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放入口中。
其余幾個人臉色頓時陰沉,那站起之人二話不說,拔起匕首刺向夏侯義,店小二嚇得抱頭鼠竄。
匕首刺來的瞬間,夏侯義舉起手將匕首夾在中指食指之間,只見他微微一用力,匕首斷為兩截。
“何必舞刀弄槍的,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吃個飯嗎?”夏侯義說道。
其余幾人這才打量著夏侯義,一人對其余幾人使了個眼色,暗叫了聲“走”,幾人便依次離去了。
待幾人離去,他才把店小二叫來,問明前因后果,從小二那得知,幾人乃此處惡霸,欺行霸市,蠻橫無理,亂收保護費。
既然如此,他倒猜對了。
“這回可以給我上菜了吧?”夏侯義邀功道。
可是店小二不一會兒卻愁眉不展,臉色下垂,“客官倒是好心,可惜幫了倒忙?!?p> 夏侯義不解,“為什么?”
店小二理了理頭上的小帽,“客官總是要走的,等你走了,我怕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夏侯義一想,此事的確有可能。
“你可知道他們住在哪里?”夏侯義問道。
店小二眸子一翻,大喜過望,“客官難道要弄死他們?”
“這倒不是,畢竟也是人命,我又不是嗜血之徒。”
“奧......”店小二難掩失落,“我勸客官離他們遠些,都是些亡命之徒,至于他們的住處,應(yīng)該在幾里外的野豬亭?!?p> “野豬亭?!毕暮盍x嘟囔道。
他再一問,走野豬亭的路也能回開封。
他信誓旦旦對店小二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教誨他的,讓他不敢再來搗亂。”
小二只是點下頭,便回了后廚。
順著小二指的路,他騎馬一路小跑,走至一處人跡罕見的林子,沿著大路再往里走,大路忽寬忽窄,不出幾百米又突然豁然開朗,一片廣闊空地令人驚訝。
空地上有一個村子,村子后面修有一個山莊,遠遠看去,山莊里面應(yīng)有盡有,山水林木連成一片。
那大概就是野豬亭,夏侯義望著它想到。
他牽著馬,大搖大擺走近村莊,要去山莊必須經(jīng)過村莊,村子里不見小孩嬉戲打鬧,家畜哼哈的聲音也沒有,年輕人倒是不少。
幾個年輕人注意到夏侯義,相互暗示一眼,不約而同上前,圍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