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然是晴好的天氣,辰時剛過,皇帝的鹵薄便浩浩蕩蕩的走出宮門······
太陽越是升高,灑下的光芒越暖,至頭頂上時,已經(jīng)曬得人身上微微冒出汗來。
圣駕停在臨春園大門外。此時,洛氏一族凡身負官職的宗親,皆早已等候在此。見皇帝及太子從車輿上下來,紛紛跪地參拜。
拓跋笙站在皇帝身后,抬眼望了望跪了一地的官員,卻不見修齊的身影,便開口相問。
“咦,孤親自選的臨春園總管呢?怎么不見他來接駕?”
跪在最前面的魯郡公洛玉玨抬起頭來,看似恭順的樣子:“哦,回殿下,修總管無官無品,沒資格來迎駕?!?p> 當朝國舅魯郡公洛玉玨,如今是官拜司空,位至三公。擔任太尉之職,又領(lǐng)尚書事,實實在在的大權(quán)在握。整個洛氏,都是以他為尊。
“孤看修總管把臨春園管理的不錯,還想著在父皇面前引薦他呢,待會兒勞煩洛卿派人把他帶來面圣?!?p> “是,臣即刻去辦?!?p> “行了,別跪著說話了,都起來吧。”皇帝隨意說道,示意眾位大臣起身。
洛玉玨等人再次叩首謝恩后,才陸續(xù)站直了身子。并紛紛往兩側(cè)退開一步,讓出道來給皇帝和太子通過。
拓跋笙陪在皇帝身側(cè),進入臨春園,抬眼便是百花盛開的景象。暮夏時節(jié),草木崢嶸,確實與她前一次來時淡雅蕭條的景致大不相同。而越往里走,越是感覺花香四溢,令人好不舒爽。
“陛下,”洛玉玨從后面冒出來,“聽聞陛下圣體還未痊愈,今日一路顛簸,定是辛苦。臣命人在望仙閣備好了茶點,請陛下去閣上歇息吧?!?p> 望仙閣樓高百尺,正常人一口氣爬上去還要氣喘吁吁,皇帝病體未愈如何能上得去?拓跋笙正要出言,卻見皇帝很隨和的點點頭,說道:
“好,聽聞望仙閣乃臨春園中最高的所在,景色一絕。朕今日來此一游,自當不能錯過?!?p> 一行人拖拖拉拉的來到望仙閣腳下,皇帝抬眼望了望便欲爬樓。卻被洛玉玨出言勸止。
“陛下,臣知陛下還未康復(fù),爬不了這么高的樓。已為陛下備了轎輦,讓下人們抬您上去?!?p> 算是今日接駕的人心思細,拓跋笙剛才還多慮了,擔心父皇爬這么高的樓會累著。
一行人踩著樓梯爬上望仙閣。許是為了接駕,閣內(nèi)又重新進行了一番布置,倒是比前一次她來時更為雅致。不過卻弄成了宴會廳的樣子,地上分列兩排,擺放了矮幾和氈墊。只有面南的北窗下,放置的是一張矮榻,而榻前的案桌也比矮幾略高一些。
這是準備要讓皇帝在此用午膳的。
皇帝從輦上下來,洛玉玨擔心圣體勞累,欲要引著往矮榻上去坐。誰知,皇帝卻對他的手勢視而不見,而是先走到窗邊朝外眺望。
這閣樓四面開窗,每一面的景致都不相同。正南面是一汪碧湖,東西北三面各有不同景色的園林。又有假山溪流錯落其中,亭臺樓閣在繁花和綠意中若隱若現(xiàn),處處盛景,美不勝收。
皇帝挨個兒從四面的窗戶前走過一遍,每望向一處,就嘖嘖稱贊。一圈下來,回過頭面向眾人,突然說了一句,“果然,這望仙閣的美景,朕的御花園著實比不過?!?p> 隨隨便便這么一句話,倒是把一旁的侍御史洛明懷嚇得一哆嗦。不過他后來一想,反正耗盡心思修的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況且皇帝也訓(xùn)斥過他,也便覺得沒什么可膽戰(zhàn)心驚的。
皇帝參觀完四面窗戶后,在矮榻上坐下,洛玉玨便急著開宴飲。
其實自早膳后,皇帝便一路在車里坐著,此時倒也不餓。不過他確實有些勞累,吃吃喝喝喝歡暢一下也并無不可。
美酒饌食陸續(xù)端上來、擺好。然宴飲怎能沒鐘鼓作樂?只聽站在西窗邊的華衣老仆朝外打了個呼哨,沒過多久,樂伎們便環(huán)抱各色樂器登上閣樓。
打頭的抱了一把古琴,輕紗遮面,眼睛卻長得極美。她帶領(lǐng)著其余眾人徑直走向前來,朝著面南而坐的皇帝跪拜行禮。
“小女洛羽春,叩見陛下,叩見太子殿下?!甭曇魷厝?,模樣嬌羞。尤其是偷偷看拓跋笙的那一眼,眉目流轉(zhuǎn),說不出的濃情蜜意。
倘若拓跋笙是個男子,說不定會為她這幅模樣心動。只可惜,她不是。
“洛羽春?你誰家的孩子?”皇帝滿臉的慈愛。
“回陛下,”最末端的矮幾旁站起一個身穿從七品官服的人來,“是微臣的幼女,今日得知陛下及太子來臨春園賞玩,特意前來歌舞助興?!?p> “哦?”皇帝再次面向跪地的女子,“可朕看你是抱了一把琴?那到底是歌舞呢?還是撫琴?”
“小女只善撫琴,歌喉沒有霜華姐姐動聽,舞姿也不如韶華妹妹優(yōu)美,待會兒只能讓兩位姐妹來為陛下和太子殿下表演歌舞了。”
皇帝呵呵一笑,道:“侍御史家兩個女兒也要來助興?既如此,何不將她們一起請上來?”
拓跋笙扶額,好好一場筵席,竟變成了相親會。
話音剛落,侍御史洛明懷家的兩姐妹便出現(xiàn)在了閣樓內(nèi),原來她們早就站在樓梯口等著了。原本想著洛羽春的琴聲一起,她們才一人唱,一人舞的走向筵席場地,卻沒想到被洛羽春道破先機。
既然已經(jīng)如此,雖然少了計劃中那般出場的美感,卻也只能這樣了。
絲竹聲起,另兩個年輕少女且歌且舞。洛霜華確實有一把好嗓子,歌聲和著樂聲,悠揚婉轉(zhuǎn)。但洛韶華的舞姿卻不敢恭維了,幾次踏錯節(jié)拍,明顯的技不嫻熟。
不過倒也難為了這位姑娘。來臨春園游玩是昨日定下的,下午才派人來通知修齊。本不想這樣勞師動眾,卻還是被洛家的人知道了。也便有了今日這一出。
想必那歌舞是昨晚上連夜排的,洛韶華年紀小,定是記不住這樣復(fù)雜的動作,所以才連連出錯。不過這錯犯得,她實在看不下去,又不能笑。只得端起酒杯來,假裝啜飲。
可誰知,她剛把酒杯湊到嘴上,洛韶華一個姿勢不穩(wěn),身體竟歪向了她的桌子。得虧她眼疾手快,又加上多年習(xí)劍練出的敏捷身手,迅速站起身扶住了她,才沒有讓其狼狽跌倒。
小姑娘靠在拓跋笙懷里,自知今日丟人丟到家了,臉紅的像柿子一般。拓跋笙穩(wěn)穩(wěn)的將她扶好,使她自己站穩(wěn),才沒事兒人一般的與之拉開距離。
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剛才急于救人,手中的酒杯脫手,將自己的前襟濕了一片。便向皇帝躬身施禮道:“父皇,兒臣的衣服濕了,請父皇準許兒臣下樓去換一件?!?p> “好,”皇帝對剛才的歌舞鬧劇渾不在意,一臉平靜,“笙兒速去速回。”
拓跋笙躬身退出,剛走到樓梯口,卻聽洛三千在背后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