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現(xiàn)實
“叮鈴鈴！”
睡眼惺忪著，翻了個身，把手探往床頭柜，他好不容易摸索到鬧鐘的輪廓——按掉鈴聲，繼而倒頭，陷入迷迷糊糊的舒適里。
不一會兒，傳來敲門聲：
“阿默！快起床！要上學了！你妹妹都已經(jīng)洗完臉刷完牙了，輪到你啦……”
“聽到啦聽到啦！我知道了。”
不耐煩地回應(yīng)著，蜷縮到被窩，只冒出一個腦袋的他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一切：
墻上貼著各種海報和動漫壁紙，桌上擺著臺燈和一疊厚厚的書，柜子和抽屜里堆放著胡亂搪塞而懸空半截的衣服，還有地面上的書包，無不詮釋著這就是他的房間。
這個房間里，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VR設(shè)備。
是夢嗎？啊，對了，今天是開學第一天……
抓抓頭發(fā)，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他終于從床上爬起——打開門，在過道上止步，對圖案、聲音理所當然的矚目，他看著客廳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早間新聞：
“不遠未來，VR技術(shù)將會投入使用……”
“早上好，阿默?！?p> 他的妹妹在向他打招呼。
側(cè)了一下腦袋，注視著飯桌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學生，他不自覺嘟囔：
“真是不可愛，叫哥哥啦。”
“阿默，你在說什么呢？好好回答你妹妹，然后去洗刷！”
端著熱騰騰的早餐，他媽媽在他身前快步走過。
撇著嘴巴，勉為其難搖搖手，他已經(jīng)走進廁所；從廁所傳出聲音：
“早上好，小薇?！?p> 這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的現(xiàn)實，也是只屬于他的、平凡的日常。
某中學操場過道。
抱著大捆新書的他看著前方被雪糕筒攔住、正在施工的道路喃喃自語：
“很重……雖說我還想著為什么沒人抄近道，但怎么沒人告訴我此路不通？失誤，這實在是失誤，應(yīng)該在采取行動前收集充足的信息的！
白跑一趟了……”
轉(zhuǎn)身，拔腿，打算跑回“搬書大部隊”而不留神瞬間，迎面而來的女生給他撞了個滿。
書本散落一地，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的他尚且捂著痛處呻吟：
“欸！為什么我非得遭受這種……”
女生已經(jīng)爬起，朝他伸出手：
“沒事嗎？”
“不……我沒事?！?p> 戛然而止的嘟噥，霎時臉紅，甚至沒有握過她的手，只連忙爬起來拍拍屁股，他打量著眼前的女生：
身穿校服，扎著學校規(guī)定里允許的馬尾，長相說不得漂亮，但也格外清秀；細長睫毛下的眼睛仿佛會說話，赤色瞳孔猶如浸入品紅的水晶般亮麗。
與她對視，他實在有點出神。
把臉湊到他鼻尖前，女生莞爾一笑：
“怎么了嗎？”
“沒、沒什么。”
趕忙移開視線，他蹲下來拾起書本——偷眼望去，那位女生也自覺蹲下來幫忙……
這只是整個初中里偶爾會發(fā)生的一次不期而遇。
時間如流水，三年匆匆逝去；期間，他再也沒有遇見過那位女生，也不抱期待，除了一如既往的學習、生活和玩耍。
這個巧合如同無數(shù)個偶然般消逝在記憶的塵埃里。
高中，是從另一座城市開始。
雨天的黎明，朦朧中淅淅瀝瀝，帶給人不甚舒適的潮濕與溫暖。
公交站臺上只有兩個人；這一邊是甩傘抖落雨水的他，那一邊是身著樣式相同校服、安靜地等待著汽車的陌生少女。
等待的無聊，加上細雨的萎靡，縱然迫不及待卻無法從這郁悶中逃離，他唯一的消遣便只剩下端詳旁邊這位少女：
短發(fā)齊耳，素顏中帶著清純，能從側(cè)臉辨別出五官的精致，不得不說有點漂亮……
然而，她眼睛里的紅瞳確實吸引了他的注意：
既然都按照學校要求著裝了，為什么還要戴美瞳？這難道不矛盾嗎……不，也有可能是遺傳變異或者虹膜滲血，好像白化病也會出現(xiàn)紅瞳癥狀……
“我們見過嗎？”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少女也看著他。
她的聲音清澈如水。
愣了一下，他直搖頭：
“不，應(yīng)該沒有——不過為什么？我以往在這里等車都沒見過你。”
“我奶奶在這附近住，有時候我會到這邊?！?p> 紅色瞳孔泛起流光，倒映出他的身形。
少女的口氣格外平靜。
從她身上移開視線，他仰望著這片灰蒙蒙的天：
“是這樣啊……話說，最近的梅雨，真是令人懈怠呢?！?p> “是嗎？”
時光荏苒，高中三年，他時不時會在等車中途遇見那位少女，少女瞳孔里的色彩也未曾改變；然而每每只有寥寥數(shù)語——自始至終他都不知道、沒有問過她的名字，如同他確實察覺了這懵懂情愫的易碎。
高中對他而言，是學習的時期。
假如這是生活勾勒出的小小驚喜，他只需把這抹景色小心翼翼地放進心底的匣子里，然后稍稍懷有期待地注視；沒有必要貪圖，也沒有必要逃避。
唯一可惜的是，高考過后，他便失去了清晨的那一抹倩影，哪怕試圖以晨跑來掩飾自己刻意等待的心思，她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很快，大學錄取通知書到來，邀請他到又一座城市。
班級新生見面會上。
與所有普通大學生別無二致，以學號遞進，輪到他，他便站起來介紹自己。
不論介紹技巧、方法，形式上只是讓大家互相認識，實則在既定事實下的走過場，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遵循最簡單、最千篇一律的介紹格式；當然有一個出類拔萃的簡介，確實能給班里人留下深刻印象。
同樣，偶爾也有一兩位哪怕遵循介紹格式依然能夠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學生，例如坐他身后的一位女孩：
“大家好，我叫愛麗絲。”
常識里，沒有人會以音譯作名字；還有那熟悉的聲音……
沿著班里人視線，懷抱隱隱的揣測，他緩慢回首——長發(fā)梳成半扎的公主頭，身穿黑白條紋的長袖針織罩衫，臉上化有淡妝，雙眸紅得發(fā)亮；這不是他高中時偶爾能遇見的那位少女，還能是誰？
只是這一刻的她，消了幾絲青澀，加以打扮，更是清純、美麗。
在他愕然持續(xù)的那段時間里，愛麗絲已經(jīng)自我介紹完畢，坐下同時，伸出食指彈了下他的前額：
“喂，盯得太久了?！?p> “不……為什么……”
明明有那么多疑問，他卻不知從何說起。
直到同桌的室友一把鉤住他脖子，將他腦袋強行轉(zhuǎn)過來按在自己胸前，壓低聲音，目眥盡裂：
“這個反應(yīng)，加上你們還是老鄉(xiāng)，該不會存在著‘想不到女朋友為了相見明明不可能考到這里卻經(jīng)過努力給了你驚喜’這種設(shè)定，吧？”
“不，是你想多了；只是見過幾次而已，你太激動了啦！”
連忙摳著室友手臂得以喘息，他無可奈何地澄清。
“啊哈哈，原來如此~”
然而下一刻，室友已經(jīng)放開了他，如沐春風，
“不是我激動，而是你太沒有危機感了哦；剛才她那一下，你還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氣氛嗎？你要澄清的可不止是我啊?！?p> “難道……”
偷眼斜視著周圍的男生，一陣哆嗦，他確實看見了把鉛筆芯折斷的怨恨。
一臉欣慰，室友不無愉悅地搭上他肩膀：
“或許這就是……”
“命運的抉擇？”
在愛麗絲話音落下剎那，他只感覺到室友搭上肩膀的手在莫名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