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驚醒
下午,摩洛戈城,作為小平房的教堂里。
信徒們都離開的時候。
跪在地上,雙手合成倒十壓在小腹,塔里訶德閉上眼睛,無比虔誠地禱告著,嘴里念念有詞:
“神啊,請原諒我昨晚的所作所為——我辜負(fù)了你給予的厚望;不知為何,我的本意并非殺死任何人、任何魔法師,但行為卻出現(xiàn)了偏差,我沒能來得及阻止黑騎士,還丟失了你賜予我的護(hù)衛(wèi)?!?p> 修女服下,她胸前懸掛的眼睛吊飾滑過一絲弧光。
氣喘吁吁,身后傳來了小年輕的急迫言語:
“塔里訶德!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睜開眼睛,她緩緩站起來,轉(zhuǎn)過身,看到一身邋遢甚至于傷痕累累的小年輕,不禁愕然;隨后,比起疑惑、驚訝,她臉上更多是楚楚動人的擔(dān)憂:
“你這是怎么了?灰狼,快過來這邊,讓我?guī)湍闾幚硐聜?。?p> “現(xiàn)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說著,灰狼連忙關(guān)上大門,拉上窗簾,掩蓋住任何一絲直射的光。
煞有介事地點上蠟燭,他把一個包裹成球狀的布包放在塔里訶德眼下的桌子上,繼而慎重地盯著她的眼睛:
“塔里訶德,我問你一些事,你一定得如實回答我?!?p> “到底是怎么了?說這些之前,你的傷口都流膿了,請先讓我?guī)湍闾幚怼?p> “行了行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有分寸!”
灰狼急匆匆地打斷了她的話:
“那時候,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吧,你把黑騎士打敗了這件事。”
塔里訶德的溫和未曾改變:
“我并沒有主動與他作戰(zhàn),所以與其說有目的地‘打敗’,不如說是真理之神的庇佑讓我得以在戰(zhàn)爭中茍存——神祗大人給他降下責(zé)罰,而我只是托信仰的福分引用了榮譽而已?!?p> “意思就是你把他打敗了;那我再問你,打敗他后,那個黑騎士、那身盔甲是由你保存的吧?”
“是的。”
塔里訶德的口氣莫名悲傷。
突然,灰狼直接掀開布包,露出里面黑騎士的鐵盔:
“昨晚的事情,是你策劃的?”
“是的,對不起……”
咬著嘴唇,看到鐵盔后的訝然,終究捂起嘴巴,塔里訶德淚光閃爍。
一愣,灰狼似乎沒能想到她會這么干脆地承認(rèn),加上那就要哭出來的樣子,讓他連連搖手:
“不,不是……我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所以別哭;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啊?。 ?p> 發(fā)現(xiàn)她捂住了臉,忽地意識到什么,灰狼連忙掩上布包:
“我才是,對不起!突然就給你看這種東西,你認(rèn)識穿著盔甲的那個人吧,真是很抱歉告訴你這個消息……”
“不,沒事?!?p> 塔里訶德擦了擦通紅的眼睛:
“這本來就是我的疏忽,說什么‘既然你是被神指定的騎士,那我也信任你,請按照你此刻的意愿去完成你的義務(wù)’,導(dǎo)致他直接暴走失控,不但殺了那么多魔法師,連自己也殞命……這些都是我的責(zé)任。”
握著拳頭,壓低聲音,灰狼咬牙否定:
“不,我認(rèn)為他做得沒錯,這些都是魔法師應(yīng)該付出的代價,為此而犧牲是值得的,才不是你的責(zé)任……”
在她回過神時,灰狼已經(jīng)邁步上前:
“是的,我正是為此而來;如果是你的話,肯定知道使用這身盔甲的辦法——哪怕是頭盔,能讓我繼承他的責(zé)任與義務(wù)嗎?”
塔里訶德怔了一下,隨即勉強露出笑容,搖頭:
“謝謝你,灰狼,我很感激你此刻做出的決定;但正如我所說,他……迪利文是由神明指定的,是我辜負(fù)了神明?!?p> “我記得你說過,只有信仰堅定的人才能面見神明;那個叫迪利文的人,他比你還要堅定?”
“不是這樣的……”
莫名其妙地瞥了眼胸前的掛飾,否定過后,塔里訶德欲言又止。
霎時,灰狼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往她胸前伸手。
臉色煞白,塔里訶德忙不迭地后退著躲開:
“你、你想干什么?”
“果然是這樣,那個‘真理之眼’就是與你口中神明見面的辦法不是嗎?”
灰狼恍然大悟。
她漲紅了臉,雙手護(hù)在自己胸前:
“不行!絕對不行!這是神賜予傳教士的庇佑之物,不是信仰不足的人接觸神的捷徑,那注定了你承受不??!”
“對不起,塔里訶德,但有人跟我說過,‘強大源于渴望’——我只能這樣做,我必須這樣做,而且,我必然承受得??!請讓我與真實之神見面!”
灰狼在緩步靠前。
不由分說,他抓住了塔里訶德的一只手腕。
猛地一拽,令她在趔趄中暴露出胸前的掛飾,隨即,灰狼伸手握去。
然而,吊繩飄零間,塔里訶德直接用另一只手把掛飾拔掉!
說時遲那時快,握空一瞬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慣性使然,灰狼已經(jīng)接觸到了她的胸口——并沒有肋骨的觸覺,他的手竟然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膛!
“撲通!”
那顆心臟,就像當(dāng)頭一棒般震撼著她;她未曾感覺到如此劇烈的跳動。
“撲通!”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動蕩,似乎不符合周圍環(huán)境般被排斥,被脫離。
“撲通!”
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仿佛在泯滅著她的情感,讓她的意識發(fā)生錯位。
抽手而出那時,恰好,灰狼落在了她的懷抱里。
拉下眼瞼,她卻放開了手,讓他摔在地上。
“??!”
抬腿,拉起小皮鞋,她一腳踩在灰狼那失去耳廓的傷口、他的臉上,讓他痛得慘叫連綿。
塔里訶德的口氣前所未有地陰冷:
“請不要惹怒我,不然,我便只好將你殺掉?!?p> 不敢動彈,慘叫停止,灰狼顫抖著,只任由她踩?。蝗缤谝淮?,他從塔里訶德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險,與話語間的毫不留情。
重新將掛飾綁好,她才移開腿。
沉默中,她找來了一根長麻繩,把灰狼困得結(jié)實;然后拖行著,把他拉到里屋。
沖洗、敷藥、包扎,與以往不同的是她的態(tài)度冷若冰霜,自始至終繃著臉。
依舊被捆綁著,直到傷口被完全處理完畢,灰狼終于聽到塔里訶德那溫婉的熟悉語氣:
“咦?已經(jīng)包扎好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還以為是一句氣話;總而言之,你能弄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這繩子不會很不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