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之地,月宮,狂風(fēng)大作,遮天蔽日,四頭神獸齊齊吼叫,引得仙神各境都動(dòng)容了。
殿內(nèi),石門輕輕滑動(dòng),入眼,紅紗翻動(dòng)如浪,三千青絲飄揚(yáng),額間火云自張狂。
燭陰。
燭陰手中拎著一壇馬桑酒,自石門之內(nèi)踱步而出,對(duì)月輕謔,放縱狂飲,啪的一下將酒壇拍碎在地,狂傲卻又凄涼。
“阿照,我找了你那么久,那么久……”
忘川府,三生石旁。
白荼終于知道自己為何會(huì)多出記憶,會(huì)做奇怪的夢(mèng),甚至于會(huì)喜歡燭離了。
原來,幼時(shí)初次來冥府玩耍,不小心掉進(jìn)了忘川河,那忘川河底救了自己,給自己渡了一縷元神的人,竟然是燭照。
原來,他曾做的那些夢(mèng),其實(shí)都是真實(shí)發(fā)生過的事。
那時(shí),他對(duì)三生石好奇,就跑到了三生石邊玩耍,結(jié)果腳下一滑就跌進(jìn)了河里。
忘川河畔無人,他是長(zhǎng)大之后才知道的。
以至于連他自己都認(rèn)為,那不過是他的幻想,他哪來的膽量往三生石邊跑啊。
白荼只記得,那種跌進(jìn)河里而后窒息的感覺,那時(shí),他都已經(jīng)閉眼放棄掙扎了。
忘川河底的仙人救了他,將他放在了三生石邊。
“好好活下去。”仙人是笑著對(duì)他說的。
可是當(dāng)他告訴娘時(shí),他娘卻告訴他,他做夢(mèng)了,他也一直以為,他只是做夢(mèng)了。
白荼就地癱坐,傻呵呵的輕笑著。
令羽喘著粗氣,甚至沒時(shí)間去理會(huì)傻笑的白荼,直盯著三生石后的忘川水,真沒想到,萬年來頭一遭被附身了,果然神不愧是神,燭照不愧是燭照。
也不知過了多久。
燭陰自虛空而來,手里拎著壺馬桑酒,緩緩踱步至三生石旁,冷眸半抬,涼唇輕啟。
“阿照?!?p> 忘川河水氣四起,卻毫無波瀾。
“出來?!?p> 四下毫無回應(yīng)。
燭陰卻不做他想,依舊輕聲喚道,“你非要逼我么?”
忘川水不為所動(dòng),燭陰手一抬,輕垂雙眸,將令羽生生吸了過來,手中酒壺消失,隨之而來的是燭陰反抓住令羽的手,一掌擊出。
令羽滿眼不可置信,驚駭?shù)目粗鵂T陰。
“阿離?!?p> 燭陰卻絲毫不為所動(dòng),掌心一轉(zhuǎn),手指輕扣著,自令羽胸前狠戾一拍,令羽的靈魂竟就這樣被拍出了自己的身體。
眼看著令羽就要與身體脫離,燭陰還是沒真的下殺手,抓著令羽身體的那只手索性直接放手,轉(zhuǎn)而拘住了令羽的靈魂。
令羽就這樣被燭陰拘著,飄在空中。
“出來?!睜T陰卻是看著忘川水說道。
一瞬,忘川水翻涌而上,三生石靈氣匯聚,盡數(shù)涌進(jìn)令羽的身體里。
只一瞬,卻似萬年。
“阿陰?!钡厣系牧钣痖_口了,輕聲喚道。
令羽第一次有這種新奇體驗(yàn),飄在燭陰手中,看著自己的身體說話了。
白荼在一旁早就看呆了。
地上的令羽竟自己站了起來,似乎還有些不能適應(yīng),卻毫不在意,輕輕抬頭,睜眼。
那是……燭照。
“阿陰。”燭照眉目蒼白,看著眼前人,很是不忍,輕聲喚道。
“阿陰,呵。”燭陰輕笑了一聲,“滄海桑田變了萬年,而你,卻藏在了我的眼前,嗯?阿照?!?p> “四萬年了,我找了你,四萬年了?!睜T陰猝然抬頭,額間一朵火云艷得刺眼。
“你萬年躲在此處,萬年不愿見我,為何不讓我就此死了,為何今日你要救我出來?嗯,阿照?為何?”燭陰輕聲質(zhì)問著,輕晃著頭,很是可憐。
“阿陰,放手吧?!睜T照卻輕聲說道。
“阿陰,放手吧……”
“為何?”燭陰似在強(qiáng)忍住眼淚,輕聲問道。
“我被困于忘川深淵,本無法出來?!睜T照輕聲解釋著。
“可你現(xiàn)在出來了?!睜T陰頗為可憐的望著燭照。
“令羽本為我雙翼,我才得以借了他的身?!?p> 燭照看了看被燭陰拘在手里的令羽,與自己卻有幾分相似,笑了,“阿陰,你素來羨慕我的雙翼,能有令羽陪你,我也心滿意足了。”
“那又如何,他又不是你,我只要你,我只想要你?!睜T陰神色略有凄厲,抓著令羽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一分。
“阿陰,你還不明白嗎?”燭照看著燭陰,頗為心疼,卻又不得不忍痛說道,“你我一陰一陽,一明一暗,如光陰,如日月,結(jié)局如何,早就天定了?!?p> 燭照輕輕撫了撫燭陰的臉,心疼悲傷,“阿陰,你已經(jīng)不能再任性了。”
良久,燭陰才垂眸低吟。
“阿照,我真想毀了這一方天地,將你接回來?!?p> “天道不渡你我?!睜T照拉過燭陰的手,輕嘆,“阿陰,放手吧?!?p> “令羽,我多想殺了你,換我的阿照回來?!睜T陰突然落淚,雙唇緊閉,眉眼酸澀,抓著令羽的手驟然松開。
三生石上靈氣倒退,忘川之水波瀾消減。
“阿陰,別哭?!?p> 空中的令羽散開,猝不及防的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手被燭陰虛弱的抓著。
瞬間的離散回魂頗有不適,令羽沒忍住,輕咳了幾聲。
燭陰松開令羽的手,又自取了一壺馬桑,仰頭便惡灌了幾口。
明明馬桑酒是這世上最烈最毒的酒,為何她都喝了那么多了,還要她如此清醒。
燭陰絕望的踱步而走,目中無光。
紗華獨(dú)在一旁,看得心疼之極。
“燭離。”白荼生怕燭陰就這樣走了,急切的喊了一聲。
這時(shí),他已完全清醒,無奈,絕望。
原來他刻不上姻緣石的燭離,其實(shí)早就被刻上去了,刻在了燭照的名字旁。
燭陰聽見白荼的聲音,還是躊躇了片刻,側(cè)頭看了看白荼,“抱歉?!?p> “這個(gè)世上并沒有燭離。”
燭陰說著,徑自灌了口酒,回眸看見忘川府,竟頗覺好笑,嫌棄之極,踱步走著,隨手一揮,便將忘川府劈了個(gè)干凈。
紗華靈臺(tái)似有靈氣竄進(jìn),腦中閃過只言片語,隨后如打開泄洪之閘,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馬桑啊馬桑,我管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燭陰說著,緩緩消失在了這方天地。
馬桑神木驟然又起狂風(fēng),似乎在宣示自己的不滿。
忘川府毀了。
燭離上神消失了。
紗華這才清醒,原來她才是來自燭陰之血,生于紗華,孕至馬桑,燭離將她取出,造就一方忘川府,渾渾噩噩,相互嫌棄。
而她卻該歸于北寒月宮,守著那一方天地生靈。
原來她,真的不屬于這里。
三途河畔的人遠(yuǎn)遠(yuǎn)看著,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忘川府再也不存在了。
遙想當(dāng)年,那紅衣女子,孑然一身,負(fù)手立于彼岸……
樾上流離
倒計(jì)時(shí):3 我真的還想再寫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