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葉后來有些后悔,他不該問她那樣愚蠢的問題。他怎能不知,若蘇煥復(fù)原,她一定會與他一道走的。
他何必自取其辱。
蘇木棉當時沒有回答他,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么?
祖葉只覺得心里悶悶的,他不是沒想過仙妖有別,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抗拒的,他甚至煩她惱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可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變了?
他說他的心由他不由天,可是他錯了,他的心也不由他。不知不覺,他的心便走偏了,再也回不到正道來。
他從未想過要成就大業(yè),也從未刻意要斷情斷根,他想的無非是一世的圓滿,這永生的一世,只愿圓滿隨心。
四季如春的仙界,這樣的夜,竟然讓他有了寒意。
他睡不著,坐在書桌前發(fā)呆,面前胡亂擺著一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門外有人輕輕扣門,在這寂靜的夜里,那敲門聲十分清脆有勁。
這半夜會有誰來?
祖葉去開門。
蘇木棉弱弱地站在門外,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小心,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她的眼圈微微泛紅,也不知是因為熬夜還是因為哭過。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祖葉刻意擺出冷靜的面孔來,白天已經(jīng)失言了,此刻定要冷靜。
“我來,是有些話想與你說?!碧K木棉聲音輕輕的。
“有什么話可以明天再說,還是早些休息吧。”
“我思來想去很久,白天你問我的話,我想告訴你,若是蘇煥醒了,我便會隨他回去?!?p> 祖葉早已心知肚明,可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難受。
從未有過的難受。
他強裝鎮(zhèn)定:“我知道?!?p> “我還沒說完…”蘇木棉深吸了一口氣,“若是你要我留下,我也會留下的。”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怕是方才的話是不是也沒聽清?她說了什么?她真的那么說了嗎?
“你…會留下?”祖葉怔怔看著她。
蘇木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低著頭,趁著月色,她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祖葉并不確定自己是否看清楚了,那是不是紅暈,是不是她因為害羞而紅了臉。
“嗯?!彼曇魳O低,卻點了點頭。
“為何?”祖葉問道,怕是這樣的話他自己問出口連他自己都想不到。雖然覺得自己問的很愚蠢,但似乎真的很期待聽到她的原因。
蘇木棉一聽急了,她抬起頭看他,見他也是一臉癡呆的模樣,頓時有些生氣,她嗔道:你自己想!”說著,一溜煙跑走了。
那迷茫,那癡傻,漸漸轉(zhuǎn)而為笑。
這世間,再沒有人能讓他這般瘋癲了吧。
祖葉忽然又開門見客了,少卿第一個上門來,他只不過是好奇,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你這一會兒關(guān)門一會兒開門的,當這仙界的一眾神仙都愛來你家串門呢?”少卿翹著二郎腿半臥在榻上,伴隨著抖動,恣意得很。
祖葉端正坐在一旁看書,并不因他的酸話生氣,他翻了一頁書,淡淡道:“我一開門,你不是第一個就來了?!?p> 少卿蹭地一下坐了起來:“我過來看看你瘋了沒?!?p> “那你現(xiàn)在看到了?!?p> 少卿挪了挪屁股湊到他跟前,壓低了嗓門問道:“那小海蚌是不是給你下了什么咒?她來了沒多久,你這數(shù)千年風吹雨打都不動的性子近日來很是讓人捉摸不透??!”
祖葉斜眼看他,兩只手指把他的頭推離自己周邊:“你何時捉摸透過我?”
少卿“切”了一聲:“咱們認識這么多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閉門不見客,還不是因為那些個神仙們對小海蚌指指點點,你是為了她,才關(guān)上了你臨淵府的大門?!?p> 祖葉不置可否。
少卿更進一步:“那你又開了你這臨淵府的大門是為了什么?”
少卿追問得緊,祖葉終是放下了手中的書,他抬頭看向門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眼中有些出神,他說:“躲不過藏不住,倒不如光明正大。”
少卿琢磨了一番他話里的味道,忽然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他看了看他,又在屋內(nèi)來回踱了兩步,不羈的臉上算是有了幾分認真的著急,他回頭站定在祖葉面前,說道:“你別告訴我你動了什么心思?”
祖葉不說話。
少卿更是急了:“怕是你活太久忘了仙界的規(guī)矩,可你就算忘了,你也別忘了仙宮里那位老大他的意思,他連你和問溪都反對,你還打算給他來個更刺激的?”
祖葉放下手中的書,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 “祖葉仙君!”少卿大聲正色道,“你不是傻了吧!”
祖葉抬頭看他,忽得一笑:“其實這么多年我也有些累了,回頭想想,能如你這般活著,也是不錯?!?p> 一方宅,一個人相陪,也就夠了。
五日后,鎮(zhèn)魔塔出事了。
蘇煥掙脫了鐵鏈,獸性大發(fā)。幸好仙帝發(fā)現(xiàn)及時,與眾仙合力再次鎮(zhèn)壓住了他。這一次,他們用了更粗的鐵鏈來綁著他,并在鎮(zhèn)魔塔外多加了一道封印。
留給蘇煥的時間不多了,若是再沒有辦法,他就會完全被魔化,成為新的焚天。
祖葉安撫著懷中哭泣的蘇木棉,蘇木棉眼角含淚,心中百感交集。留給蘇煥的時間不多了,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你放心,我會找到法子的,一定會?!弊嫒~信誓旦旦說道。
后來,他更加勤勉,沒日沒夜茶飯不思尋求方法。他一定要救出妖君,只有那樣,蘇木棉才能真的放下心來。他要她放心,要她毫無負擔地呆在這里。
蘇木棉靠著床頭發(fā)呆,紅玉端著水盆進來,見她一臉漠然,嘆了一口氣道:“你來洗把臉吧?!?p> 蘇木棉抬起頭看她,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仙上還在書房嗎?”
紅玉想起這個就有些不爽快:“仙上呆在里頭一天都沒出來了?!边@么下去,法子沒找到,又得搭進去一個。這兩日祖葉仙君破格允許紅玉從荷花池里出來,為的就是讓她陪著蘇木棉。不過這幾日的臨淵府氣氛實在太沉悶了,還不如荷花池底呆著呢。
紅玉絞了面巾過來她面前,看她還是癡癡傻傻看著窗外,問道:“若是仙上找不到法子救你家妖君,你可怪他?”
蘇木棉想了想,搖了搖頭:“只愿他不怪我?!?p> 紅玉納悶:“他如何要怪你,他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奔t玉說話向來口無遮攔,連她都看得出來,蘇木棉如何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