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敦是胡人血統(tǒng),來到了戍軍處,一直跟在田疇身旁,為田疇打理瑣事,相處的久了,越發(fā)感覺到田疇的治民能力極好,便是許多地方看不懂,也盡力記在心中,如此一來,尾敦魯莽的性子,逐漸收斂許多。
此行已是第二次,送遣物資回燕國,以往尾敦對戍軍有許多聯(lián)系,對邢舉私下埋怨,看到如今短短數(shù)日,劉策就將戍軍聲望提升到這般程度,不管遼西的胡人部落是否真心歸誠,只要交上來東西,就足夠了。
口頭上的承諾毫無意義,拿到了東西才是穩(wěn)當(dāng)了。
不服的,再打過去,打到他們服了,戍軍的士卒,現(xiàn)在整日嚷嚷著,要爭搶軍功。
兩日后,尾敦送著近兩百車的東西,到了燕國城。
劉和雖然很驚訝,不過有了劉策上一次奪取戍軍兵權(quán)事,片刻后就緩和下來,著人快些去叫戲忠過來,只是傳令兵尋戲忠時(shí),戲忠卻不在屋中,說是去城中尋訪大夫,回稟過來,劉和素來知曉戲忠體弱,也就沒放在心上,與尾敦詳細(xì)的問過軍情。
劉和擺出有興趣的樣子,也是上鋒對下屬的例行公事,就是聽的再多,劉和心中也沒有想過去做什么決斷,有戲忠在,凡事兒劉和都會問詢戲忠如何去做。
過了兩個(gè)時(shí)辰,戲忠才匆忙回來,看他額頭,隱約沁著汗水,似乎走了許多步子,不過,面上透著紅光,倒不是生病抱恙的模樣。
聽尾敦再說過一遍,戲忠沉著眉頭,凝思不語。
尾敦看著劉和殷切的望著戲忠,想起田疇私下交代的話語,再躬身道:“還有一件事兒,先前我沒有說起,田先生說要戲先生當(dāng)面,再告知戲先生,與我同行的,還有一人,是在戍軍被劉將軍捉的叛亂人,張舉,說要面見少主和先生,與少主做什么交易。”
劉和面色一怔,旋即有些不悅,蹙著眉頭,緩緩道:“這張舉,怎會如此不識趣,當(dāng)日戲先生為他說情,我才繞過他性命,哼!倒是長了本事,還敢與我做交易,嗯,戲先生,你覺得張舉想要做什么?”
戲忠全然沒有半分驚訝,抬起頭向尾敦示意,口中道:“既然劉策,田疇在戍軍,對張舉放心,想來此人也有幾分本事,尾敦將軍,那就叫他過來,正好一起說過?!?p> “是?!?p> 尾敦應(yīng)過,轉(zhuǎn)身去叫一直候著的張舉進(jìn)來。
被幾個(gè)士卒護(hù)著,張舉進(jìn)了屋中,看到主位的劉和,左側(cè)尊位一個(gè)文人模樣,當(dāng)先伏在地上,口中連聲喊道:“罪人張舉,因?yàn)橄胍獮楣伲枇艘粋€(gè)太守職位,后被張溫怨憤,尋了由頭,將我治罪,我心中不甘,為張純叛亂出了軍資糧銀,被劉刺史征討,流落胡地,如今想要以待罪之身,為少主平反幽州,出些力,好恕了我的罪責(zé),還請少主應(yīng)允?!?p> 劉和聽到張舉坦然承認(rèn)了自己罪過,對于謀反事,供認(rèn)不諱,其后說的賣官賣爵事,確實(shí)存在,劉和的父親劉虞因此勸過先帝多次,被先帝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聽不入心中。
不止劉虞,當(dāng)時(shí)的許多大臣,三公九卿,甚至以血書上奏,先帝大發(fā)雷霆,當(dāng)著群臣面,向群臣陳列,西北要打仗,需要糧食需要銀子,百姓饑荒,食不果腹,也需要糧食,也需要銀兩,我這宮殿塌了,我都沒有花費(fèi)錢修理,后宮的妃子,幾年沒有新服新首飾,我是一國之君,受點(diǎn)委屈也就罷了,你們呢?
我問你們要錢,你們說沒錢,讓你們想辦法給我找錢,找糧食,你們也找不到,我自己想了辦法,去解決現(xiàn)在困境,你們又阻撓我,你們這些臣子,都是做什么的?占著朝堂位置,不能為國,為百姓分憂,你們摸著胸口問一下,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朝堂上,哪有人能扛的下來,人家天子說的對啊,不能為國為君分憂,這是臣子的無能啊!
于是,賣官賣爵還錢,也就成了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椋皇菍τ诘昧斯俚娜?,自然不受以正統(tǒng)自居的朝臣待見。
這其中情由,劉和是親眼看到的,如此想過來,在叛亂之前,張舉并沒有做過什么出格事,甚至奏報(bào)上,還提起張舉在泰山剿滅匪眾的功勞,受了張溫的不公平待遇,張舉卻是有許多冤屈。
張舉的事情,劉和早已經(jīng)聽?wèi)蛑艺f起過,眼下看著五體投地,卑微跪倒在身前的張舉,劉和心中的怨氣,多半消失的無影無蹤。
劉和讓張舉起身,又聽張舉說,能不用一兵一卒,讓劉和得了漁陽郡,這種獻(xiàn)城的動作更合了劉和心意,面上的欣喜就能看出劉和的心情很是不錯(cuò),只是,劉和看向戲忠時(shí),見戲忠一臉凝重的模樣,劉和以為自己想的有些簡單了,說不得這是什么詐降誘敵計(jì)策,強(qiáng)自收斂了面容,讓張舉先行下去,至于行動上,也沒有將張舉當(dāng)做囚徒,只以眼色讓尾敦自行注意些。
待到張舉尾敦退下,劉和才猶豫的試探著問戲忠,道:“先生,可是覺得張舉說的,是埋下了什么禍端?”
戲忠卻是搖了搖頭,沉沉的嘆息一聲。
“這漁陽郡,與燕國,上谷郡挨著,原本是我們必須取的地方,劉策當(dāng)日就說過,漁陽郡北方,是古北口,若是取了漁陽郡,就要面臨著來自北方鮮卑族人的壓力,死死守住古北口,使?jié)O陽郡不會被鮮卑人滋擾?!?p> 說到此處,戲忠看了劉和一眼,目光中多有耐人尋味,問道:“世子,要守軍,就需要士卒,糧食,錢銀,以燕國目前的軍力,能撐得起漁陽郡的守衛(wèi)事情嗎?”
戲忠三言兩語,為劉和說清了目前的局勢,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劉和心中火焰,劉和頓時(shí)有些頹然,口中喃喃道:“我一時(shí)性急,幸虧有戲先生助我,才使我沒有做下魯莽決定?!?p> “嗯!”
劉和的一舉一動,盡數(shù)被戲忠看在眼中,戲忠又突兀說道:“此事,倒也不是沒有回旋余地,只是,還要等劉策歸來,讓劉策估算軍力,才能頂下,畢竟,劉策能以幾百人,擊潰了遼西數(shù)千胡人所部,這兵力上,也不是一定要成千上萬的數(sh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