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樓班的臉色多有些困乏,嘴角隱然有干涸痕跡。
劉策讓人帶了樓班做休整,待到樓班領著人離去,張燕望著其人的視野才掉轉過來,靠著劉策近了些,正待說些什么,又旋即停住,看向李儒和賈詡的目色便有些別樣意味。
劉策看破張燕心思,想起方才賈詡讓劉策驚艷的應答,故而笑道:“無妨,老陶和賈先生,都不是外人?!?p> 張燕這才松了氣勢,不過音調也是低沉許多,道:“這小子沒有說實話。”
“嗯?此話怎講?”
張燕做不屑,道:“我雖然不知道烏桓人習性,若是那個蹋頓真要殺這小子,前些時辰這么久,還找不到合適時機,讓這小子拋尸荒野?哼!我一直以為,烏桓這些蠻子,都是只會使笨力氣的,倒是沒有想到,這小子比我們漢人還像漢人,只這份冷靜,就算他有些本事。”
“咿?”
張燕說完,眉間又有些疑惑,直望著劉策,看了許久,面色才有所曬然,道:“主將,你又來消遣我,諒這小子似猴精,你怎會看不透他心思?!?p> 劉策做勢拍了拍張燕臂膀,權做寒暄模樣,笑道:“哈哈!只是相互印證一番罷了,其實并州,涼州,大抵有些變故,至于是不是樓班口中所說,我們姑且先放著,眼下倒是佐證了,這蹋頓,怕是真的要來遼西了?!?p> 張燕轉過頭,看樓班與麾下,盤坐在一處,吃著飯團,飲水,不時又有歡笑,心中無由來一股心氣,冷然道:“哼!這幫蠻子,好不識抬舉,正好將他們吊打一番,使他們吃些苦頭,打到不敢招惹我們才罷,若不是如此,也不能給老陶多取一些貨物,讓老陶白跑了一趟,是吧,老陶!”
“??!”
聽到張燕呼喊自己姓名,李儒似才緩過神來,忙一臉的堆笑,打著哈哈,道:“那里,那里,咱們新州的士卒,都是個頂個的金貴,這些蠻子怎能與我們相比,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和氣生財,以和為貴嘛?!?p> “嘿!瞧瞧!老陶這話說的,多漂亮!哈哈!我就是喜歡老陶這實在人,放心吧,老陶,就看在你為弟兄們送來這么多新玩意兒的份上,我們也不會斷了你這條財路,哈哈!”
張燕學著劉策模樣,輕拍著李儒肩頭,而李儒也唯有附和著笑臉。
劉策抬眼看到賈詡,仍舊站在那邊,身形沒有半分佝僂,好似周邊的事,與他沒有什么關聯(lián)模樣,劉策心思一動,走到心思一動,走到賈詡身旁。
“對于大漢官職,劉策向來只知道太守,郡守,城管,糧官之屬,亦是不知光祿大夫是何司屬,既是如此,我便以先生稱閣下如何?”
先前劉策稱賈詡為賈先生,實則是隨口叫的,便如軍中騎兵統(tǒng)稱百夫長,千夫長之類,只是一個代稱,眼下劉策再言將賈詡稱為賈先生,卻是見識了賈詡本領,意義絕非相同。
在朝堂中,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隸屬于九卿之中的光祿勛。
光祿勛是負責守衛(wèi)宮殿門戶的宿衛(wèi)之臣,不得兵權,不得議政,當日賈詡得此官位,亦是為了讓李傕、郭汜安心,實則對光祿大夫職位沒有什么在意。
賈詡拱手道:“哦!此為甚好。”
劉策不知賈詡應答簡略,是賈詡性子如何,還是故意疏遠,心中終究疑惑,又為言語試探道:“不知,賈先生方才說的,是否覺得,韓遂和馬騰,似要有些異動?”
“多年前,車騎將軍,司空張溫,便領軍征討邊章、韓遂,連戰(zhàn)不力,隨后韓遂殺邊章、北宮伯玉,擁兵自重,后來,韓遂同馬騰欲隨董卓起事,奈何董卓獨占了權柄,韓遂與馬騰不得時機,如今天子被二賊謀害,天下大亂,其二人本就有不臣之心,馬騰以內路,逼近長安,韓遂以外路,自涼州東進,下一步便是過并州,若是等些時日,馬騰在關內站穩(wěn)腳跟,韓遂將涼州并州外占據,怕是整個涼州,甚至并州,皆會落入二人之手!”
說到這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賈詡緩緩閉上眼睛,又沉沉的吐出一口氣。
此言一出,便是讓原本心中有些準備的劉策,在不禁的變了臉色。
這就好像是,當初劉策與高順偽做涿郡為劉和找回臉面,燕國城中的百姓心中想的是,要不要趁著時機,積攢些糧食,等到堅定了想法,做好了選擇,原本岌岌可危的幽州,已經是一副天下太平了。
賈詡的話,在劉策聽來,也是與燕國百姓相仿,此時的劉策,想的是如何驅逐外族,讓黑山百姓能在遼西住下,可是放眼整個大漢,卻是有人已經開始占據他們的領地了。
似馬騰,韓遂這般舉動,絕不是像袁紹與公孫瓚哪般,相互之間爭奪道義呼聲,是漢臣之間交鋒,馬騰與韓遂,此舉,怕是要將涼州從大漢十三州中除去!
這便是眼界的問題了。
小皇帝劉協(xié)的死,對劉策來說,只是覺得有些哀惜罷了,至于什么為劉協(xié)復仇什么的,劉策卻是沒有想過,劉策覺得眼下最要緊的,是安置新州的事宜,至于劉協(xié)的死帶來的更深一些的東西,劉策卻是沒有想過。
只是受了賈詡的提醒,劉策才恍然覺得,當初秦皇死后,秦簡并的六國,不也是先起兵,再逐鹿嗎?
想到這些,劉策不覺喃喃道:“先生,這….”
賈詡恢復了方才淡如平水的模樣,口中道:“我身在幽州,也不知涼州具體如何,所謂的交淺言深,卻是賈某自己想的多了?!?p> 劉策當即搖頭,道:“哦!沒有,沒有,自幼時,我便聽說過,張溫將軍為大漢平涼州治亂,眼下大漢局勢更是不如,涼州余人有謀亂心思,也是有極大可能,我只是覺得,覺得這等混亂局面,怕是不知何時才能平復了?!?p> 嘴上這么說,劉策心中實則也是疑云。
這大漢的十三州,真的還能再如先前一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