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年止,無論是劉策,還是郭嘉,正直年輕銳氣時,能以一州為己調(diào)用,所思所想盡可化作實施,便是向上數(shù)過百年,也不會有這般機緣。
郭嘉少年游歷,見過許多人,許多事,又閉門沉淀三年,剩下的唯有果行,先前到了青州,便是想著青州黃巾軍占了半州,幾年竟是沒有逾越半步,郭嘉不知其意,還以為董蒙埋下了什么手段,同門而出,郭嘉自是有些好奇。
可是,親身到了董蒙的半個青州,郭嘉才發(fā)覺,原來并不是董蒙墨守成規(guī),不思進取,也不是黃巾軍沒有爭戰(zhàn)之力,而是董蒙做的事情,讓董蒙舉步維艱,再難得了一城一地。
世家禍患,連先帝都不能做些什么,只能讓性格仁善劉虞去幽州為外援,企圖能挽回風(fēng)雨搖曳的漢室,終而無疾而終。
這天下間,歸根結(jié)底,是要選拔人才,以官員治理百姓,這選拔的方式呢,是舉薦制度,也就是說,你在一縣一城,要孝悌,要有才能被世人認可,才會舉孝廉,開始為官的第一步。
既是推薦,顯然被推薦的要有學(xué)識,要有見地,也要被城中官員知曉根底,單不說眼界見地,只說學(xué)識,諸如小黑,劉沖,可算是人中翹楚,在他們?nèi)ド街写颢C,操持生計時,世家子弟已在早晚識字讀文,便是魯鈍些,口中也能說些圣人教誨,只這一項,世家子弟與尋常百姓便各行其道,終生不會有什么交集。
至于寒門子弟,其實比尋常百姓更好一些,他們依附世家而得以生存,為世家做工,耕種維持生計,也能得了機緣讀書習(xí)字,然則,儒生最講究的門當(dāng)戶對,就像是時而結(jié)伴出行游玩,世家子弟隨身帶著仆從,使著錢銀,這對于食不果腹的寒門子弟來說,根本不可能相比。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長久以往,官員盡數(shù)出于世家,這些為官的又反哺家中,也就使得,權(quán)力,學(xué)識,財富,全在世家把持,便是朝堂中,除了皇帝,其他朝臣也是代表著各自的勢力。
這幾乎是一個無解的存在,若非無能為力,劉宏也不會淪落到買賣官爵籌集錢銀的地步。
董蒙所領(lǐng)的黃巾軍,多由尋常百姓為生計加入,身在其中更能感受到世家的禍害,董蒙自要平息這等禍患,而董蒙也做到了,半個青州的百姓,過的怕是在大漢十三州,也可算是最為舒服。
董蒙的做法很直接,也很簡單。
只要將這些世家人趕走,剩下的全是尋常百姓,那么,城池的官員,還有田地,都會回到百姓手中。
常言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董蒙這番要將世家朝著絕路上逼,繼而引起了所有治下世家的抗議,他們囤積糧食,陽奉陰違,甚至以私兵要殺了董蒙。
董蒙不想死,只有將這些世家的人先行殺。
看到了董蒙的態(tài)度,在被董蒙誅殺了十?dāng)?shù)家族時,終于有人持著以前錢換命的想法,順著董蒙心意,離了其治下。
這等做為,聽起來簡單,其中董蒙損失了將近一半兵力,砍了幾千顆腦袋,才換來了半個青州的地域,其領(lǐng)下的每一城每一池,說是以為鮮血鋪就的,也不為過。
可是,董蒙的這一舉動,徹底讓天下世家對董蒙憤恨,隨后只要董蒙有所舉動,城中的世家都知道他們的結(jié)局,因而在抵抗上,也會拼了全力。
雄心勃勃的董蒙,受到了比先前困難百倍的抵抗,才恍然知曉自己這條路,已經(jīng)再無回頭的可能,又因為壽命折損,終究不能得知,郁郁而終。
就像是下山之路,你可以沿著先人走過的路行走,也可以披荊斬棘自己踏出一條新路,然而最快的,是從山頂一躍而下,至于落到地面,會不會摔死,就另當(dāng)別論了。
顯然,董蒙選擇了最近的這條路。
此時的郭嘉,也在想著,幽州如何自處,他與劉策決意爭奪天下,又將換做一個什么樣的天下。
或許郭嘉年歲不大,做事時,便是發(fā)覺錯了,仍有回環(huán)的余地,然則,這爭奪天下,哪能得半分差錯!
之所以讓劉策先驅(qū)逐了公孫度,穩(wěn)固了遼西,也是郭嘉尚沒有最終定下的緣故。
郭嘉不免想起了荀彧,這等政事是荀彧最擅長,旋即想起荀彧太過于嚴正,又對漢室忠心,與自己劉策太史慈這般寒門子弟,所思所想多有異同,怕是又會勸自己依附世家。
郭嘉忽而想起,太史慈的老師,是王烈先生,聽太史慈說起,王烈為了表明對劉和的做法出爾反爾,竟是冒著惡名,占了幽州上谷郡,顯然王烈對于世家,也對有不滿,若是有機緣,當(dāng)面見過王烈,或許有別樣局面。
唉!
這政事,還真是不擅長??!
郭嘉正有些嘆氣,耳邊傳來身后馬蹄聲,似有所緩急,轉(zhuǎn)過頭看去,見到太史慈親領(lǐng)了兩個隨從,不減少其速,隔著尚且遠,便口中呼道:“仲業(yè),益德,先停了行進,我們身后,來了一支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