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放了一刻有余,才逐漸由黑轉(zhuǎn)紅。南宮煜吁了口氣,對秦紅云道:“掌門,令尊傷勢已趨穩(wěn)定,性命已是無虞,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秦紅云等三人異口同聲道。
“只不過這毒入體已久,早已侵入膻中氣海,令尊功力能否恢復(fù),還是個未知之?dāng)?shù)?!蹦蠈m煜微微有些歉意,躬身道,“不過掌門放心,屬下定當(dāng)殫精竭慮,助令尊復(fù)原!”
三人一聽,臉上笑容登時僵住,小六子忍不住譏諷道:“這還不是拜谷主所賜?”
南宮煜還未說話,秦紅云便斥道:“不得無禮!”頓了下又道:“南宮谷主,不知對我爹復(fù)原,您有幾成把握?”
南宮煜與秦紅云對視,原本精光閃閃的眸子,這時卻有些黯然,緩緩道:“不到一成!”他見秦紅云身子一震,當(dāng)即也不敢再說,岔開話道:“掌門,咱們先把令尊抬進(jìn)閣中,我再為您詳說個中緣由!”
秦紅云點(diǎn)了下頭,獨(dú)自將父親抱進(jìn)了主閣,隨著南宮煜走進(jìn)一處偏殿,然后將父親放在一張床上。那床甚大,而且鋪了厚厚的、柔軟的毛氈,觸手溫暖。南宮煜將秦慕天翻了個身,使他面部朝下,隨即拿過一個裝滿曬干藥材的火盆,點(diǎn)了火之后置于大床之下。他見秦紅云等人面帶不解之色,便解釋道:“那毒深藏氣海深處,倘若口服,不僅見效慢,而且成效甚微,可若使藥煙順著針孔而入,那就好上許多。”
小六子道:“既然如此,那多扎上幾個針孔,或者除去床褥,使藥盆與莊主靠的近些,效果豈不是更加顯著?”南宮煜嘴角上揚(yáng),卻不答話,轉(zhuǎn)頭瞧著秦紅云,對他道:“掌門,您怎么看?”
秦紅云不知他是何意,不禁低頭思索,沉吟了片刻才道:“在下雖然不甚通醫(yī)理,但也曾為家父搭過脈,只覺他老人家體內(nèi)陰寒之氣大盛,料想必是中毒所致。既然那毒性屬陰寒,若是多幾個針孔,吸收寒氣的速度也會增加,反倒不利于病情恢復(fù)?!?p> 南宮煜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道:此子不僅武學(xué)天賦頗高,于醫(yī)理竟也瞧得這般通透,嘿嘿,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退了這掌門之位。隨即他微笑道:“掌門所言不錯,不過這只是其一。膻中氣海只有一個,若是強(qiáng)行施針,只怕功力恢復(fù)就真的無望了。”小六子一聽,吐了下舌頭,便不再說話。
四人在床邊待到天黑,南宮煜命童子做了些飯菜來吃。這藥王谷雖然地處南疆,且在深山老林之中,但由于谷中遍植草藥,藥香總能吸引不少猛獸前來,因此飯菜出乎意料的豐盛,可秦紅云卻食之無味,停杯投箸之時,忍不住向內(nèi)閣張望。飯畢,秦紅云對秦伯和小六子道:“這一路來,你們辛苦了,今晚便由我來照顧父親,你們好好休息去吧。”
“可是……”
小六子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南宮煜打斷,只聽他道:“別可是了,有我南宮在,豈能讓掌門受累?”
經(jīng)過這半天的相處,秦伯和小六子對他的態(tài)度已有所改變,聽他這么說,便也不再堅持,吃飽喝足之后便立即回房休息。
秦慕天床前不遠(yuǎn)處有張小桌,桌上點(diǎn)著一支孩童手臂粗細(xì)的紅燭,秦紅云那英俊而瘦削的臉,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紅潤而柔和,不似平時那般冰冷而僵硬。
他左手握著酒壺,右手捏著酒杯,緩緩地斟酒,斟完卻一飲而盡。這酒是藥王谷釀造的,比之一般的酒,烈了數(shù)倍不止,但他卻像是在喝茶一樣。
一壺酒將盡時,他的眸子已亮如星辰,忽聽門外有腳步聲,雖然那聲音十分輕微,但他還是聽了出來,當(dāng)即笑道:“真好好酒!竟能使人耳聰目明!”
門外那人答道:“哈哈,想不到掌門年紀(jì)輕輕,對酒倒是頗有研究!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喝酒之后,反應(yīng)都會遲鈍,不過你卻是個例外!”那人說著,推門而入,果然便是南宮煜。
他懷中抱了一大壇酒,酒壇上放著兩只海碗。秦紅云見了,眸子更亮,拍手道:“妙極,妙極!”
南宮煜仍戴著面具,秦紅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他在對面坐下,二話不說便將酒壇上的封泥拍開,頓時從中涌出一股濃郁的酒香。
秦紅云用力吸了一口,只覺香氣凝于胸腹間,說不出的受用,便道:“這酒香如此濃郁,當(dāng)是窖藏了十年的珍品。唔,應(yīng)該還加了不少珍惜藥材。”
南宮煜笑道:“掌門說的不錯,這酒正是十年前師父制作的,他老人家失蹤后,我便將其埋在地上,今日終于可以排上用場了?!?p> 秦紅云聽他這么說,有心推卻,但與他對視一眼,不禁打消了這個念頭,伸手拿過一只海碗,道:“谷主,今日不醉不歸!”
南宮煜應(yīng)一聲是,隨即為秦紅云倒酒,秦紅云端起酒碗,起身道:“谷主,這碗酒謝您相救之恩!”南宮煜也站起身,一邊端起酒碗與他相碰,一邊道:“好說,好說!”
秦紅云一仰頭,一碗酒便已喝干,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道:“這一碗敬您抬舉之情!”
南宮煜打斷道:“掌門此言差矣,您年紀(jì)雖輕,但卻是英雄少年,又與我藥王谷有緣,實(shí)在是我派掌門的不二人選!”
秦紅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再次干了碗中酒,心道:此間事了,我便封金掛印,您找到一個更合適的,自然便會忘記我了。
酒過三巡,二人都隱隱有了些酒意,秦紅云瞧著南宮煜道:“前輩,為什么您總是戴著個面具呢?”
南宮煜眼中笑意一凝,卻不答話,接連喝了三大碗酒,才啞聲道:“令尊說得極是,我南宮煜真是一個不忠不孝且貪生怕死之輩!”
秦紅云微微一驚,酒意淡了許多,心想:南宮谷主一向心高氣傲,怎會如此貶低自己?莫非我說的面具之事,觸動了他的柔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