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恥辱
恢宏的宮殿里,一個半大的少年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緊閉著雙眼,像是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
空曠的大殿里,傳來了一陣悠長的腳步聲,少年稍稍睜眼,一個文官打扮,留著長須的老頭來到了他的身前,見到來者少年臉上有壓抑不住的欣喜,連忙下座。
“太子殿下?!?p> “先生。”
兩人互相作揖行禮,少年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問道。
“父王讓我反省的時間終于結(jié)束了,這三天一直待在大殿里那都不能去,真的是悶死我了?!?p> 少年直往文官男子大倒苦水,公孫賈聞言,卻是直呼道。
“太子殿下啊,你這樣說的話,那可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p> “我就說父王肯定是錯的嗎……誒,等等,老師你說我做錯了?”
原本希望聽到公孫賈安慰的贏駟卻迎來了一個自己意想不到的答案,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然而公孫賈卻是讓他尤為失望的點了點頭,補充道。
“你怎么可以那么糊涂呢?城衛(wèi)軍是直屬于王上的機構(gòu),你怎么可以去攔截城衛(wèi)軍向王上的通報文書呢?你難不成真的以為只要暗中作梗就可以阻止你父王知道你調(diào)動城衛(wèi)軍的事件啊?暴露只是遲早的事,你私下攔截文書只能降低你在王上心目中的印象,讓王上以后讓你辦事的時候額外多留一個心眼?!?p> 聽到公孫賈的呵斥,贏駟的臉色煞白,但嘴上還是不肯承認。
“可是,先生,那不是我指使做的啊,我沒有城衛(wèi)軍攔截向王上的文書啊?!?p> 看著贏駟游離的眼神和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應(yīng),人老成精的公孫賈怎么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過看穿不拆穿是本能,他又很快說道。
“不管你到底是有沒有指使攔截文書,但是在那種情況下,王上都會自然的認為是你吩咐的,你知道嗎?王上那是只認事不認人啊?!?p> 贏駟重重的點了下頭,但臉上卻是滿滿的不岔,公孫賈抓住時機,又講道。
“不過這樣也好,三天的時間禁閉算不得是什么大事,算長個記性也是行的?!?p> “唉,要不是先生教我讓那馬廝去頂鍋,怕不只是只關(guān)三天那么簡單了,對了,公子伯父實在是太坑人了,那么大一個人竟然連點話都說不清楚,要是當(dāng)時的他肯好好說話,說不定那時就不至于如此了,不行,我一定要叫父王免了公孫伯父太子太傅的位置,否則那天我豈不是要被他坑得體無完膚?!?p> 贏駟先是慶幸,又是憤怒,但真是應(yīng)了那句喜怒無常,公孫賈在心中暗自咋舌,但臉上卻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
“太子殿下,萬萬不可啊,不可向王上罷免公子虔的位置啊!”
“這是為何?這個不可,那個不可,我這個太子怎么就當(dāng)?shù)娜绱吮锴?!?p> 吃了幾天癟的贏駟這次是徹底爆發(fā)了,終究只是個八歲的孩子,雖然在面對外人的表現(xiàn)和身高都趨近于一個成年人,但改變不了他年幼的本質(zhì),想他也是堂堂一國太子,怎就得如此憋屈。
“太子殿下,你要知道公子虔的地位?。∷墒峭跎系挠H哥哥?。⊥跎系腔乓荒甓嗟臅r間,腳跟還未能站穩(wěn),舊貴族勢力有卷土重來的趨向,王上終究非長子繼位,朝堂上終究有人會有所不滿,這個時候若是傳出要罷免公子虔太子太傅的消息,勢必會引起劇烈的反彈,還請三思啊殿下?!?p> 說完,公孫賈還深深的一個鞠躬,再次大喊一聲“請殿下三思”,原本還火冒三丈的贏駟瞬間熄了氣,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反正思量只能扶起還在彎腰的公孫賈,忙說道。
“先生說的那里話,我,我不去請求父王罷免公子伯父的太子太傅之職就可以了,先生快快起來啊?!?p> 見贏駟主動示弱,公孫賈訕訕的順棍子上位,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色,欣慰的說道。
“太子殿下可以如此明事例,懂分寸,實乃社稷之福,我相信王上要是知道應(yīng)該會很欣慰的?!?p> 公孫賈微不足道的褒美果然取得了不錯的效果,贏駟果然輕飄飄的笑了起來,嘴上卻一直說著“哪里哪里,都是先生教導(dǎo)有方”之類的話,看得公孫賈心里也是得意萬分,計劃得逞的摸了摸自己的長須。
最好的謊言永遠是七分真三分假,公子虔碰不得是真,但也不是真的完全碰不得,就貴族勢力的力量也沒有自己說的那么強大,秦孝公也沒自己口中的那么不堪。
事實上,秦孝公這位置坐的那是相當(dāng)穩(wěn)當(dāng),雖然才繼位一年,但他雷厲風(fēng)行的行事風(fēng)格,摧枯拉朽的絕對力量使得他的威望急劇飛升,自雍城遷都櫟陽時的那些舊貴族現(xiàn)在也只能茍延殘喘,秦孝公正在迅速建立起一個以他權(quán)威為核心的政壇。
新王登基勢必會帶來一次政壇的大洗牌,清理掉一些先王的素位舊餐相比較于幾個被左遷遠離櫟陽的老友而言,公子虔無疑是幸運的,雖然太子老師這個職位沒有什么實權(quán),跟別說什么油水了,但問題是這個職位清閑且沒有什么風(fēng)險??!簡直可以說是獨立于朝堂之外的存在,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職位可以接觸當(dāng)今太子,未來國家的主人。
雖然說太子向王上要求更換太子太傅的可能性趨近為零,但公孫賈不愿意讓一個潛在的對手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公子虔就是一介武夫,腦子完全不行,公孫賈自認為可以掌控,不會對他造成威脅,但要是真的換來了一個其他的可就說不定了,能夠擔(dān)任太子太傅一職的又有幾個是善哉?
所以與其說是為太子殿下和王上考慮,公孫賈實際上只是為了自己而已,當(dāng)然勸太子的借口要堂皇,無須高明,就是這樣簡單拙劣的借口也足以蒙蔽眼前這位根本不了解政局上真實情況且又年幼對他百般計從的太子殿下。
“話說回來,要不是父王突然出現(xiàn),衛(wèi)鞅還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侍衛(wèi)都要死,委實是可恨可惡?!?p> 剛剛還在樂嘻嘻的贏駟忽然想到了那兩個現(xiàn)在還居住在客舍的外邦人,捏緊了拳頭,狠厲的說道,而公孫賈還要勸阻的時候卻見贏駟擺手。
“先生,你無須多慮,我懂,現(xiàn)在他們還是父王眼前的大紅人,放心吧,我現(xiàn)在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呵呵,要等我我那天抓到了他們的把柄。”
贏駟一拳打到案牘上,案牘上的竹簡被敲飛起來,看著贏駟那雖瘦弱但挺拔的背影,公孫賈連忙低下頭,與以往行禮不同,公孫賈是第一次從這個八歲的孩子身上感覺到了那種屬于君王的霸氣,后頸的冷汗直流如雨下。
“是日,我定要讓他們嘗嘗車裂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