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被窩里的皇太孫.47
權(quán)貴之家永遠不擔(dān)心憋悶,尤其是皇室,只要閑下來,便會有無數(shù)人捧著樂子遞到跟前。
胤承這幾日便時不時被拉去酒宴,外面一日日漸冷,蕭綏又憊懶,胤承去參宴,她便在青木宮中后桃樹林中練劍。
眼下已是初冬,桃樹早就落得只剩光禿禿的枝椏,從枝椏的空隙中望去,有個個宮女正站在紫云閣門口,在寒風(fēng)里瑟縮著朝紫云閣張望,觀她服飾比一般宮女要華麗些,該是個女官。
蕭綏收了劍,一直侯在一旁的綠萼立即上前,遞上銅盆胰子與她凈手用。
綠萼慣會察言觀色,道:“娘娘有所不知,那是司帳朝云?!?p> 司帳,司寢,司儀,司門四大女官,原本是服侍元朔帝的,后來元朔帝見胤承身邊一直沒人伺候,便將司帳朝云賜給了十九歲的胤承,算作通房丫鬟。
蕭綏擦手的動作一頓,未作言語。
而那朝云似看見這邊的動靜,一路疾行匆匆而來,朝蕭綏福身行禮,道:“侍妾朝云見過皇太孫妃?!?p> 侍妾?
蕭綏饒有興趣地揚起眉。
按照宮中規(guī)矩,她本該自稱女官的,她卻說是侍妾。
挑釁?示威?
綠萼聞言當(dāng)即臉色一沉,喝道:“大膽,區(qū)區(qū)一女官,殿下何時給了你名分,讓你敢自稱侍妾?”說著,就要抬手就朝著朝云的嬌艷的面孔掄去。
蕭綏制止道:“綠萼?!?p> 綠萼收回手,恭敬地站回到蕭綏身后。
朝云剛要說話,與蕭綏目光一觸,便悚然一驚,僵立著動彈不得。
她沉暗幾乎看不見半點光亮的瞳孔中,目光淡漠,幾乎如同看著死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朝云自入宮以來,看過太多權(quán)貴,有人自詡高貴,有人眼高于頂,有人驕矜輕狂,只有她,漠然一片,依稀在估量著價值幾何。
蕭綏用劍鞘挑起她的下巴,嬌嫩的肌膚貼上冷硬的劍鞘,她被凍得一個瑟縮,皮膚卻黏在劍鞘上一般,不敢移動分毫。
聽聞?wù)嬲纳癖?,即使藏于鞘中,仍能讓人感覺到寒意刺骨。
那是皇太孫的卻邪,她在被送入青木宮第一日,唯一一次進到紫云閣時,見過那把劍,她當(dāng)時覺得那把烏漆嘛黑的劍丑陋極了,與皇室高貴精致格格不入。
直到無意間撞見皇太孫在這桃花林中練劍,長劍如一泓秋水,滿眼是雪亮的劍光和那男子高貴俊朗的面容,雍容華貴,龍姿鳳章。
隨著蕭綏抬手的動作,朝云看見了蕭綏衣袖下的白色勁裝。
她這才意識到,這位皇太孫妃恐怕與宮中行走的貴女們大不相同。
女子眉眼嬌艷,在這初冬被凍得面色發(fā)白也不掩其色。
“好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傷了可惜。”蕭綏撤回手中的劍鞘,淡淡品評一句,朝云只覺得身上的壓迫感一輕,在這料峭初冬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蕭綏邊走邊道:“你在紫云閣前面站著做什么?”
朝云一時摸不著頭腦,不知她的意思。蕭綏步子邁得大,她只得小跑著跟著,邊跑邊氣喘吁吁答道:“婢子來給殿下送湯。”
“送湯?”
聽她蕭綏揚起的尾音,朝云忙道:“是?!闭f到此她還停下來挺了挺胸脯,面帶傲然之色:“婢子自從被陛下送給殿下,五年來日日給殿下煲湯,風(fēng)雨無阻?!?p> 蕭綏點點頭,并無她想象的嫉恨,也不見怒色,只是淡淡道:“你放下便回去吧。殿下眼下去了韓府,不在紫云閣。”
“不必勞煩皇太孫妃,還是……”見她無動于衷,朝云鼓足勇氣本想自顧自說下去,但見蕭綏掃來的淡淡眼風(fēng),下意識又噤聲不語。
蕭綏見她神色,揚眉,目光再落到她身上,似笑非笑:“你怕我?”
她目光一落,那讓人憋悶的壓迫感便又來了。
朝云不敢再與她對視,垂著頭咬唇不知作何回答。
蕭綏輕笑一聲,等到朝云再抬眼,那道高挑的身影已然隱沒在紫云閣的花廊中。
她死死咬住唇。
那人根本沒將她放在眼里。
綠萼見蕭綏神色平淡地喝茶,以為她心里委屈不愿說,她忙寬慰道:“娘娘,您才是皇太孫妃,不必和那些連名分都沒有的婢子計較?!?p> 蕭綏笑笑,搖了搖頭,安然自在地品茶,她忽然想到什么,問道:“殿下每月去她房中幾次?”
綠萼面露難色,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回答。
“三次兩次?”
綠萼搖頭。
蕭綏面上趣味更甚:“十次八次?”
綠萼頭搖得更歡。
蕭綏訝然道:“難道是半個月都宿在她房中?”
綠萼連連嗆咳,伸出一根手指。
蕭綏感嘆一聲:“真看不出來,原來胤承這般……居然夜夜宿在她房中……”
綠萼豁出去了,閉著眼叫道:“殿下只在她被送來那天讓她進了紫云閣一次,且不到一個時辰便出來了!”
蕭綏面上的表情一言難盡,喃喃道:“怪不得那日洞房他如此正人君子,原來是不行。”
她沉痛地嘆了口氣,對綠萼道:“替你主子保守這個秘密,真是難為你了?!?p> 綠萼想一死了之。
殿下,奴婢愧對于你!
綠萼艱難地替胤承解釋:“殿下這么些年來不近女色,是潔身自好……并非……咳咳?!?p> 借綠萼十個膽子也不敢說皇太孫殿下不成。
見蕭綏不置可否的神色,綠萼忙轉(zhuǎn)移話題:“聽說朝云和韓閣老家的千金情同姐妹,也沒見她學(xué)學(xué)韓小姐的端莊,不知在哪里學(xué)了這些市井潑婦拈酸吃醋的姿態(tài)……”
韓雙瑤?
那日秋宴上,故意招惹陸庸韓沖,讓她險些糟了魚池之殃的韓雙瑤?
蕭綏猛地起身,沉聲道:“去韓府?!?p> ————————————————
宴會人來人往去去留留,人不一樣,嬉笑吵鬧卻是相同,總有人上前頻頻敬酒,胤承面上做微笑之色,實則早已心不在焉。
不知蕭綏在宮中正做什么?是懶懶躺在貴妃榻上擺弄他的棋子,還是在桃林中練劍,想來等到春日看她劍尖挾起灼灼桃花是極好的風(fēng)致,只是時間太久——
胤承現(xiàn)在只想立刻回到青木宮,喚人把桃樹統(tǒng)統(tǒng)拔了,重新栽上梅樹,白梅如雪,滿目銀裝,再加上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看她做月下劍舞……
之前只當(dāng)那些筑酒池肉林,烽火戲諸侯不過是君主的荒唐之舉,卻不想今日他竟然也會想伐盡萬畝桃林只為觀她一劍驚鴻。
這樣想著,手中的酒更加寡淡無味,他只當(dāng)今日自己腦袋糊涂了才參加這個宴會,他現(xiàn)在只想找個托詞盡快回青木宮。
“殿下自西廠對家兄多有照拂,妾在此敬殿下一杯?!?p> 上前敬酒的是韓沖的妹妹韓雙瑤,胤承眉梢一動,沒接她手中的酒,溫聲道:“韓閣老為大周鞠躬盡瘁,是大周棟梁,照顧韓沖是孤分內(nèi)之事,不必言謝?!?p> 韓雙瑤剛欲再勸,身后之人跪拜一片:“拜見皇太孫妃?!?p> 韓雙瑤一回頭,便見蕭綏面無表情地快步上前,一把奪了她手中的酒,朝著胤承的臉就潑了過去。
胤承冷不防被她潑了滿臉酒水,面不改色,聲音反倒更溫和了些,問:“為何如此動怒?”
蕭綏不料他如此反應(yīng),頓了頓,面上立即做凄婉倔強之色,輕聲問他:“殿下是不是許諾妾,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胤承目光一閃,深深看著她。
蕭綏揚起下頜,等著他回答。
他低低笑了笑,應(yīng)道:“是?!?p> 蕭綏咄咄逼人:“可妾今日才知,殿下竟還有侍妾在側(cè)!”
胤承抿唇,乍然又是一笑,緩緩道:“你若不喜她,待孤回宮,便將她送到浣衣局?!?p> 蕭綏冷笑:“殿下慣會哄人?!?p> 他烏黑的瞳孔極亮,唇角笑意更深道:“孤此刻便與你同歸?!?p> 蕭綏冷哼一聲,扭頭離去,胤承顯然心情極好,緊隨其后,還不忘朝看傻了的諸人拱手道歉。
韓雙瑤看著一前一后離去的倆人,咬碎了一口銀牙。
她一揮手,房檐上的機弩悄無聲息地縮了回去。
缺了胤承,宴會熱鬧依舊。
秋鈞
遲了遲了遲了。。。嚶嚶嚶,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