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取藥方,治毒癥
茍杳從客棧出來時,夜色已深,隨著宵禁漸漸被打破,芮縣晚上的街道比記憶中更為熱鬧些。
走在熟悉的路上,茍杳或是偶爾東瞧西看,或是疑惑著姤兒的驟然沉默,又或是,猜想著那林娘子是否師從醫(yī)家……如此漫無邊際地,不知不覺走到了呂宅的門口。
輕推宅門,門還未關(guān),看來那人還沒回來。茍杳回身將門輕合,熟門熟路地往左一轉(zhuǎn),邁過垂花門,繞過影壁,在前院碰見抱了一捆柴火匆匆而行的晴雪。
晴雪一見到茍杳,瞪大了眼睛開心迎了上來,說道:“郎君今日就到了,我還以為要過些時日呢!吃飯了么?我正要去做,阿郎恐要晚些回來?!?p> “于管家呢?“
“我爹在大廳照顧客人,郎君你且去吧?!?p> 茍杳與晴雪回了禮,便向大廳走去。這么晚,怎還有客人?
林謙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但現(xiàn)在他真的有些窩火了。這宅子的主人,一整日不在家,仆人們也不知其去向,而且似乎已習(xí)以為常。這樣的人,自己能安心將妹妹許給他嗎?
這時,大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林謙轉(zhuǎn)頭看去,來人是一年輕男子,氣質(zhì)溫韌,樣貌大方,進門彬彬有禮地作揖。林謙心內(nèi)的惱火消了一些。
“茍郎來了?!爸宦犈赃呌诠芗覐澭泻舻?。
幾人簡單談了一談后,茍杳送走了林謙,然后隨著于管家到西廂房歇下了。
將畫卷放于書案旁,茍杳輕笑著,心底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想著:“哈,這浪蕩小子的姻緣來了,還是個燙手的姻緣呢?!?p> 只是這么晚他還未歸,倒是不常見。茍杳收了收思緒,從行囊中掏出一打書,放于案頭,開始挑燈夜讀起來。
“那娘子姓林……”一個念頭不經(jīng)意地閃過茍杳的腦海,又疏忽不見。
這時,宅門被鎖上了,一人從前院穿過走入大廳,見于管家和晴雪正擺上桌飯,笑道:”看來我回來得正是時候啊,晴雪,給我也盛碗飯?!?p> “郎君若是再早些,可就遇上大熱鬧了。”晴雪沖那人“不懷好意”地笑笑,說道。
那人不解地回頭看了看于管家。于管家給他舀了碗湯,說道:”茍郎來了?!?p> 回過頭,那人才注意到西廂房的燭光,看來茍杳一到便去讀書了呢。
“他吃過了?”那人問。
“嗯……”于管家點了點頭,還未繼續(xù)開口,晴雪便迫不及待將米飯往那人面前一放,坐下說道:”爹,不是這個。阿郎,你可記得與那商賈林家的小娘子定下的娃娃親?今日那林家郎君尋來,還來了三趟,你都……”
“什么?于叔,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人驟然停箸,看向了于管家。
“那時恰好茍郎來到,林家郎君聽說他與你歷來交好,便和他說了。你待明日問問他?!庇诠芗一氐?。
那人聞言緩緩夾了一筷菜,頓了頓后,便將這事兒拋了下,又繼續(xù)吃起來。
悅來客棧。
姤兒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幼時的記憶不住地涌入腦海,心頭淡淡的陰霾,將剛?cè)敕查g的快活全給罩住了。
她記得教仙說過,世間因由苦果,各自有人承擔(dān)。如今與十年前類似的病癥再次出現(xiàn),姤兒自知,她必是要查的,又或許,查滅這無妄之災(zāi),便是上天對她下凡所安排的修行之責(zé)吧。
半夢半醒之間,已然天亮。
姤兒洗漱時,隔壁傳來一陣雜亂之聲,男孩在哭,女子竊竊私語,腳步慌亂。姤兒連忙打開房門出去探看。
隔壁是昨日那阿婆與孩子住的房間,只見房門大開著,屋里阿婆慌忙地輕拍懷中的孩子。這時進去一女子,是昨日隔壁的那桌,她提著藥箱快步走近孩子旁蹲下,開始診脈。
姤兒急忙進了房中,將桌上壺中茶水倒在汗巾上,用力擰了擰,送到了隔壁,屋中兩人雖有些驚詫,但也顧不上道謝,接過汗巾放在了男孩額上。
“這是毒氣外溢,先把他衣服解開。”姤兒說道。
那阿婆心疼得淚流滿面,聽到姤兒所言,連忙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將男孩的腰衿解了下,拉松衣領(lǐng)。
這時,屋外又走進一黑衣男子,看著那診脈的女子問道:”小妹,怎樣?”
那女子把完脈站了起來,對那男子回道:“哥,可有紙筆?需要買些藥回來。”
“好,我去拿。”男子說道。
除了藥材,還有一些紗布竹簽等物要買,姤兒主動提出幫忙,和那黑衣男子一同匆匆出了門。經(jīng)過柜臺時周掌柜抬手要說什么,卻還是含在了喉嚨里。
“我去藥房抓藥,娘子可否買其它所需?”
“好。不過哪兒可以買到?”
“藥房前二百步右拐,有小攤。有勞娘子了?!?p> “不妨事?!?p> 說著,兩人匆匆作揖,分開去了。匆忙間,他們并未注意到,街角的兩名粗衣男子正沉著臉,暗自盯著他們。
藥材買了回來后,他們托掌柜幫忙在后廚煎著,姤兒和黑衣男子則磨另一袋的藥。白衣女子將渣汁涂抹在紗布上,輕按在男孩身上的紅斑出,一會兒功夫,男孩便不再哭鬧,身上熱氣也消散了許多。
這一番忙活,幾人總算松了口氣。看著朦朧淺睡的孩子,姤兒稍稍心慰,然后聽到身旁的黑衣男子開了口:“娘子有勞了,和舍妹一起下樓吃些酒菜如何?”
姤兒這才發(fā)覺清早起來還未飲食,肚子著實餓了,便使勁兒點了兩下頭。
點完菜,那黑衣男子向姤兒拘禮,說道:”在下姓林名謙,這位是舍妹,單名一個錦字。方才多謝娘子相助,才不至如此慌亂?!闭f著,又和身旁女子向姤兒低頭行禮。
“在下李姤兒,昨日見這位娘子熱心助人,也想獻上自己的綿薄之力而已。”姤兒回禮道。
菜陸續(xù)上了桌,三人邊吃邊談,說到了男孩身上的病癥。
“方才見娘子反應(yīng)迅速,似是見過此癥。難道娘子也是虞鄉(xiāng)人?”林錦問道。
“虞鄉(xiāng)?”姤兒頓了頓,說道,”此癥雖是見過類似,卻是幼時所見,當(dāng)時迅疾難解,村民束手無策……”
那兄妹互看一眼,或是感同身受,三人陷入了沉默。
“所以,如今又見此癥狀,甚是不安?!眾洪_口道,“還請問郎君娘子,虞鄉(xiāng)怎么走?我想去看看?!?p> 林謙蹙起了眉,林錦在一旁對姤兒說道:”娘子不可……此癥狀可醫(yī),沒有感染的狀況,而且患病之人并不多,娘子還是,不要去看了……”
“為什么,不能去嗎?”姤兒問道。
“因為會有危險?!绷种t的眼神有些堅硬悲痛,接口道,”之前,調(diào)查此癥的還有幾人,可是后來,他們要么在不見蹤影,要么暴斃而亡,我和舍妹,如今也在躲避幾個來歷不明的人的追殺?!?p> 三人緘口,又是一陣沉默。
呂宅。
東廂房早早地開了門,里面的人身著白裝,緊衣窄袖,在前院中揮起了劍。西廂房也軒窗大開,書案旁的人已開始沉心早讀。
東方泛白,逐退群星,一輪下弦月還懸在空中,皎凈肅清,院落中一人空地舞劍,一人屋內(nèi)晨讀,無言中的和諧,似是早已習(xí)慣。
如此,天大亮,大廳里擺上飯菜,晴雪向前院招呼道:”阿郎,茍郎,用膳了!”
西廂的人兒放下書卷推門而出,舞劍之人也停了招式,兩人相互望著,然后拱手作揖。
“呂郎,叨擾了?!?p> “茍郎,未曾遠迎,失禮失禮?!?p> 兩人相視發(fā)笑,一前一后去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