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提問審，心生計
不過，未及呂巖注意到郝一松問話后自己這不經(jīng)意間瞟向姤兒的反應，便聽她在一旁說道：“這一趟倒真是聽到不少奇聞趣事呢，所謂的見多識廣，要像他們這般走過四方才能做到罷？”
聽聞此言，呂巖笑著往脫落了紅漆的柱子邊側(cè)側(cè)身。郝一松也沒想到姤兒會出此一言，不由得笑道：“看來李娘子，是胸懷四方之人??！”
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是衙役帶來了郝一松的家信。郝一松接過拆開，看了之后輕搖著頭微微而笑。
“有什么事么？”呂巖隨口問道。
“沒什么?！焙乱凰蓪⑿耪哿藥渍?，塞進胸口的夾層中，“父親叮囑了些，說衙門里可以再加派些人手，明日晚些時候過來。問咱們需要些什么，到時候……內(nèi)人她備些捎過來。”
呂巖聞言，別過頭吐了口氣后閉上嘴。
姤兒睜大了眼睛看著兩個人，見一時無話，便問道：“那咱們需要什么嗎？”
郝一松神色肅了肅，轉(zhuǎn)頭向呂巖說道：“押運隊伍我想再細下去查查。案發(fā)當時隊中正在休整，距離和時間上都有一定的嫌疑。你怎么看？”
“可以?！眳螏r回道，又把自己今日有關(guān)通緝犯的猜想說了一遍，“犯人的畫像我已記不清了，還得請縣令幫忙調(diào)來?！?p> “那我們就從幾個月內(nèi)新到隊伍的人開始調(diào)查，村里我也派人了解一下?！焙乱凰苫氐?，“時間差和天氣讓線索留得實在太少，現(xiàn)下不能放過任何細節(jié)，咱們也得加快速度了?！?p> 白天越發(fā)的短，天很快就暗了下來。呂巖和郝一松抵著死者的家屬要求下葬的催促，又查看了次尸體。姤兒則先行一步，回村正家?guī)兔蕚滹埐恕?p> “看來確實和那通緝犯逃不了干系，否則怎么會在一刀斃命后，又特意附上釘子？”郝一松說道。
“嗯，是聽村正說的話想到的，不過也是算作瞎猜。畢竟單純的變態(tài)報復，實在算不得殺人動機。”呂巖說著，已和郝一松出了堂門。
天已完全黑了下來，村路上闃無一人，只有在空中飄蕩的犬吠，墻角布條把風攔住的呼聲，和兩人踏在雪渣上的沙沙聲。
默默向前走了半刻，郝一松開口道：“之前聽街坊說你和府里的丫鬟走得親近，我還不以為然?，F(xiàn)在看，傳言竟是對的?！?p> 突然來這么一句，呂巖有些不知所措：“你說什么？”
“怎么，別說你不喜歡李娘子？”郝一松微側(cè)著頭看了呂巖一眼，問道。
“我……”呂巖半張著嘴剛想矢口否認，卻又緘口，然后聲音含混地說道，“是……是有點動心?！?p> 郝一松輕笑了一聲，兩手背過腦后靠著往前走：“你老說修道修道，對縣里的胭脂粉黛們冷若冰霜的，我還以為你真打算這輩子清心寡欲呢，還好，總算有個好女子來開你情竇了?！?p> 說者無意，呂巖聽了此言，卻若有所思，悶聲往前走著。
感覺到一旁的沉默，郝一松有些奇怪，忽然慢下腳步轉(zhuǎn)身，向呂巖問道：“怎么，你還是要‘一心向道’？”
“對于修道，一直是一瓣心香，不曾想放棄過?！眳螏r兩眼有些無神地看著前路，輕聲回道。
郝一松皺起了眉，往前走了走似在沉思，然后語氣有些嚴肅道：“呂郎......我覺得這樣可不道義。雖說李娘子生性灑脫不諳世事，但這樣和你相處朝夕，日子久了，名聲也好，心思也罷，你若選擇絕情，終究會傷了人家?！?p> 頓了頓，郝一松又說道：“你向來不是優(yōu)柔的人啊?！?p> 呂巖靜靜聽著。
郝一松的話，確實在理，自己只顧著和姤兒自在度日，卻未曾想過以后。也可能，是不愿想。
說著話，兩人已快到村正家門口了。村正家在沿村邊的一排屋的最外面，從最外面的小路過去，一路上基本碰不到人，狗影也見不著，但想來那些狗兒閑來無事，但凡聽見些小路上的腳步聲，便惹得吵鬧起來。
雖然有些昏黑，不過還是遠遠看見門口的黑影晃動，那是姤兒從外面的雜草屋拾了捆柴火抱回去。聽見響動，姤兒朝這邊探探頭，看清是他們，開心地招招手。
郝一松拍了拍呂巖的肩，說道：“得知道珍惜??！”說著，快跑了幾步，接過姤兒懷里的柴火進了屋。姤兒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跟著進門了。
村路上，只剩呂巖一個人獨自立著。寂靜中，他回想著郝一松的一番話，心情如墮煙霧。只聽他緩緩吟道：
“雪徑夜歸行，
人喧犬吠迎。
昭昭知取舍，
混沌此心寧?！?p> 頓了頓，呂巖深吸了一口氣，換上笑面淺淺，快步往村正家去了。
幾人匆匆吃了飯，便各自歇下了。從昨夜就一直沒踏實地睡過覺，姤兒今日又冒著風雪東奔西跑，疲乏與緊張交織中竟一時難以入睡。
翻來覆去中，突然有個念頭閃入，姤兒尋思了一陣，便一個激靈轉(zhuǎn)過身，往炕另一邊的呂巖靠了靠。呂巖本來就被旁邊的不安分弄得有些睡不著，感覺到她忽然往自己這邊探著身子，忙睜開眼，對姤兒奇怪道：“怎么了？”
“你還沒睡呀!”姤兒說道，黑暗中聽得出她此時的莫名興奮，“我想到了個方法，或許能抓到犯人。”
呂巖兩手交叉在頭后面枕著，說道：“嗯？”
姤兒盤著腿坐了起來：“你們查得又快又仔細，到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跡象或者人說犯人已經(jīng)逃離了，那么是不是說他在我們周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基本上是，但也不能肯定?！眳螏r微微合著眼說道。
“就是現(xiàn)在還沒有一個有明確指向的人證或者物證，讓我們摸不著頭腦......犯人撇開這些好像容易的很?！眾豪^續(xù)說道，“既然我們找不到線索一直拖著，何不主動出擊，看看犯人的反應？”
呂巖睜了睜眼，往姤兒那邊歪過頭，問道：“什么？”
“就是假裝我們已經(jīng)確認了嫌犯，看看大家的反應。比如明天審問押運隊伍，我們單獨問話，若真的有人做賊心虛，就不會不露馬腳。倘若沒有，那也無妨，對吧？”姤兒說道。
呂巖將頭抬了抬，然后笑著坐起來，說道：“行啊姤兒，沒碰過幾個案子，腦子倒動得挺快。”說著，呂巖用手輕輕點了點姤兒的腦袋。
“不過……”呂巖收了收笑，轉(zhuǎn)口說道：“不行?！?p> “不行？為什么？”姤兒問道。
“還沒到那一步，咱們線索挖的不夠深，現(xiàn)在打草驚蛇，會控制不了局面。”
“可是……”
“再說吧。你今日也累了，該歇下了?！闭f著，呂巖緩緩躺下。見姤兒還坐著，呂巖沖著她扭頭，姤兒撇撇嘴，無奈躺下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郝一松和姤兒便駕馬去押運隊伍那兒，交涉了半天，對方終于同意讓他們把幾個加入隊伍不久的男子帶回去調(diào)查，但要求第二日必須送回，因為他們要準備押運啟程了。
灰蒙蒙的天，又開始飄雪。
時間很緊迫，就一天的時間，郝一松他們很難等到鄰縣把劉沖的畫像送來。倘若漫無目的審問下去，實在難以奏效又浪費時間，回來的路上，郝一松有些愁眉。
姤兒能體會到這案子帶給人的焦急與無奈，便暗自思忖著回去和郝一松商量商量，或許昨晚想的法子，真的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