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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偕隱

第二十章 仙窟(上)

大唐偕隱 水聶 6541 2018-11-16 17:00:00

  當晚,偶耕、昆侖奴、牧笛吃了些點心,權且回房歇息。昆侖奴大為躁動,掖一把飛錢在衣襟中,離了偶耕,一個人出去。偶耕知他要去歌舞之地飲酒作樂,自己一個人透過窗戶觀賞山月,倒也落得清凈。

  誰知昆侖奴氣鼓鼓地走回來,推開房門,拉上偶耕就往外走。偶耕問他原委,昆侖奴半日才說,這山莊里的男男女女極為勢利,見到他是外國來的黑奴,連正殿的門都不讓他進,更不會有人歌姬舞女前來承歡。昆侖奴心有不甘,于是想起了偶耕——他雖然沒有半點富貴相,但至少是個唐朝人,有他在身旁,與人搭訕多少方便些。偶耕勸他老老實實呆在房間里,昆侖奴哪里肯聽?連拖帶拽,把他拉了出去。

  來到正殿,尚未進門,果然聽見里面笙簫齊動、樂聲悠揚。兩名堂倌攔在門口,不容二人進入。昆侖奴無法,掏出飛錢,一人手里塞了一張,這才獲準入內。

  繞過屏風,里面便是正廳,燈火通明,照如白晝。中間一個場圃,鋪著毛毯,十六舞女赤足踩在毛毯上,列隊成形,踏著樂聲翩翩起舞。細看這十六舞女,真?zhèn)€是羅衣輕軟、舞姿翩躚,個個又生得婀娜多姿、美艷異常,把昆侖奴歡喜得手舞足蹈。偶耕在他身后,頭一次置身于煙柳浮華之地,如此迫近地看到女子衣著暴露、肌膚潤滑,瞬間雙臉通紅,不知所措。

  昆侖奴笑得合不攏嘴,一雙眼睛在舞女腰肢之間滴溜溜亂躥。忽一抬眼,看到場圃后面燈火闌珊之處,原來有四名女子奏樂。她們一人吹奏羌笛,一人抱著琵琶,一人手持胡琴,一人撫弄古箏,心無旁騖、絕塵脫俗,樂聲如泉水一般汩汩流出,繞梁不絕、動人心魄。

  昆侖奴哪里顧得上聽曲賞樂?不住地揉搓眼睛,想把那四個妖冶女子看得更清楚些。他越看越癡:這四個尤物,真是人間極品、天上少有。燈影幢幢,將四人襯托得更加風姿綽約,惹得昆侖奴春情難禁、無法自持。

  昆侖奴擇了靠前的一張桌子,一屁股坐下,也不聽樂、也不觀舞,兩眼直勾勾看著那四個女子。偶耕卻是如坐針氈、六神無主,只顧低頭喝茶。

  一曲過后,堂倌到座中續(xù)茶。昆侖奴拉住他手,詢問奏樂之人是誰。堂倌答道,那正是黃鳥、倉庚、桑扈、鴻雁,人稱四大鳴禽。昆侖奴拍著手說:“我早已猜中是她們四人,人間不能再有更好看的女子了。但不知,能得其中一人承歡一夜,要花多少錢?”堂倌翻了個白眼,說道:“若是十六舞女、十六歌姬,還好說些。但這四大鳴禽,光有錢不行,若不是佩玉鳴鑾的望族、鐘鳴鼎食的大戶,想見上一面都難于登天。你這樣的人,多半是在馬廄里被馬糞泡得黢黑,一個奴才而已,趁早斷了癡念吧!”說畢,提著茶壺昂首離去。

  昆侖奴一心放在四大鳴禽身上,聽到堂倌這般說話,也不氣惱。他還想追問,堂倌已經去遠。正在此時,大廳上走進來三個人,他們繞過屏風,走到正中央預留出的八仙桌邊。

  渡霧山莊的東家江維明,一見這三人來到,飛也似的迎了出來,請他們坐下,并親自為他們倒茶。昆侖奴偷眼一看,頓時臉皮鐵青——那三人有兩個他認得,一個是李納,一個是呂思稷!二人畢恭畢敬站在一人左右,呂思稷更是低眉順目,不住地陪上笑臉。

  那第三個人,五十多歲年紀,大腹便便、滿面紅光、身穿便服,肌膚細膩如同婦人,臉上一根胡子也沒有,卻是不怒而威、神氣十足。他擺擺手說道:“你們兩個不必這么拘謹,坐下來吧。你們一直站著,我哪有心情聽曲觀舞?”李納、呂思稷連聲稱謝,這才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下。

  偶耕見到昆侖奴半天不動,覺得有些異樣。扭過頭一看,也認出了李納、呂思稷二人。他大吃一驚,急忙將茶杯頓在桌上,唰一下站起身來,想往外走。座中賓客,忽見一人莽莽撞撞站起來,都吃了一驚。

  那三人也被驚動。李納、呂思稷轉頭一看,認出偶耕,立即目透兇光。大腹便便之人見偶耕形貌猥瑣、破衣爛衫,心頭煩惡,招來江維明問道:“這等末流之人,怎么也混進了你的山莊?”

  江維明滿臉堆笑,正要答對,呂思稷一疊聲喝道:“快快從實稟告,這種賊人怎么進來的?”他情緒激動,聲音高亢,震得那大腹之人連連皺眉,叱了一聲:“你輕聲些!四大鳴禽還在奏樂呢!”

  江維明不知道他們結下梁子,站在一旁說解陪笑,呂思稷已經起身,搖晃著走了到偶耕、昆侖奴面前,壓低聲音惡狠狠說道:“你二人撞在我手里,本該當場劈死,只是我家大人在此,難得有幾分閑情逸致,我因此不為難你們。你們要么老老實實別生事,要么一聲不響滾出山莊。若再發(fā)出半點響動,毀了大人的興致,我定將你們千刀萬剮!”說畢,狠狠瞪了二人一眼,甩袖而去。

  呂思稷回到座位,又與江維明耳語兩句。江維明連連點頭,不再多話,急急走出大廳,腳上不發(fā)出半點聲響。不多時,趙勃、王升一聲不吭進入大廳,坐到偶耕、昆侖奴旁邊,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只顧喝茶。

  李納仍然惡狠狠盯著二人,呂思稷在他肩上拍了兩下,沖他搖了搖頭。李納當即會意,和呂思稷一同坐下,竭力奉承那大腹之人。大腹之人笑了一回,呷一口茶,命他們坐在兩旁,安心聽曲。

  這大幅便便之人,正是朝中宦官、朔方軍馬觀察使駱奉先!他先到東都洛陽休了旬假,又借著巡視之名來到河陽,聽說河陽郊外這個渡霧山莊最是幽靜,便到此閑游。一隊人馬行走在太行山脈,恰好遇到李納、呂思稷一干人等。呂思稷見到自己的主子,滾下馬來,流淚涕泣,跪在地上磕頭,將青州發(fā)生的事添油加醋向他稟告。駱奉先坐在車駕之內,罵了侯希逸幾句,便帶著他們一同來到渡霧山莊。李納在魏州、相州損兵折將,折了銳氣、受了教訓,乖覺了許多,一見駱奉先,日夕伴隨左右,用心巴結奉承,令駱奉先十分受用。

  大廳之內,管弦悠揚,座中之人盡皆安心賞樂。偶耕尋思:“趙勃、王升坐在旁邊,顯然是受了呂思稷的安排,在這里看守我們的。此地乃是虎穴龍?zhí)?,我們須及早回到客房,小心守護牧笛?!彼肜雠x開,卻見他色迷迷盯著四大鳴禽,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偶耕心頭焦急,又怕惹怒了呂思稷,不敢再冒冒失失站起來,只得一個人左顧右盼。他看見,滿場賓客,盡是綾羅綢緞、滿身貴氣,沉醉在樂聲之中,而離駱奉先不遠處有一個方桌,桌旁坐著三個人,均是武職打扮,竟似不通韻律,一直埋頭喝茶,與其他賓客大為不同。

  客人盡皆入座,四大鳴禽整弄絲竹,奏動仙樂。十六歌姬、十六舞女輪番上場,載歌載舞、爭奇斗艷。昆侖奴如癡如醉,因見李納、呂思稷無意尋釁,越發(fā)忘乎所以,一顆春心跟著樂曲搖漾飛浮。

  昆侖奴樂在其中,偶耕卻心中忐忑。正在思慮不定,忽聽見門外喧鬧起來,一個女子與看門的仆從高聲爭辯。他凝神一聽,大吃一驚,那是是牧笛的聲音!

  偶耕顧不得其他,驀地起身,大跨步奔了出去,腳步聲幾乎將樂曲的節(jié)奏打亂。駱奉先面色轉陰,怒沖沖說道:“這等粗蠢賤民,怎賞得輕歌曼舞!”呂思稷急忙鞠躬賠罪,沖趙勃、王升招手示意,二人點頭,一齊發(fā)力,硬生生將昆侖奴從座位上拎了起來,跟在偶耕的身后跨出門去。

  牧笛先是在房中悶坐,因見簾外月明如水,一時心氣消除,便出得房來,想找偶耕出去散步。誰知他們房中空空,一猜便知昆侖奴拉著他聽樂觀舞去了。她走了出來,找到正殿,想進去會他們,卻被看門人攔住??撮T人言辭不遜,她心中氣忿,與他們理論起來。

  偶耕跨出門來,見到牧笛,一半吃驚,一半欣喜。牧笛一見偶耕,剛剛消散的怒氣再次升起,轉身便走。偶耕追了上去,牧笛將他推開,腳步不停。

  昆侖奴恰在這時被拖了出來,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幸好趙勃、王升不愿多生事端、攪擾了駱奉先的清興,只在門口囑咐看門人兩句,便轉身回廳。昆侖奴想再進去,已是萬萬不能,他悻悻然轉身,卻見牧笛、偶耕一前一后走入黑影之中,搖了搖頭,回房休息去了。

  院落扁長而狹小,牧笛一口氣走到院墻旁邊,便已無路可走。偶耕緊緊跟在身后,請她回轉。牧笛努起嘴說:“我不要你管!”再往前兩步,卻見晦暗的墻角下,有一道側門。她賭氣推開側門,跨過門檻,才知院墻以外便是后山。

  月光朦朧,山石削立。偶耕生恐牧笛跌倒,上去拉她,可是牧笛奪回衣袖,頭也不回,循著山徑往幽深之處走。偶耕喊她,她氣鼓鼓說道:“你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我就跳下山去摔死!”偶耕無法,只得默默跟隨。

  前面是一塊陡壁,牧笛已無路可走。她斜倚在石壁上,看皓月當空、聽蟲鳴幽谷,忽又想起心事,悲戚起來。偶耕與她保持五步距離,默默站著。四圍山風清寒、萬籟俱寂。

  二人沉默多時,不覺夜色已深。偶耕正不知該如何收場,忽然聽見石壁之下傳出異響。他側耳而聽,山林之中有急促的喘息聲。牧笛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面帶驚恐,回頭看著偶耕。偶耕看了她一眼,示意休要出聲,然后伏在石壁之上向下窺探。

  石壁之下有人。原來是兩名女子從后山的險徑爬了上來,身后還跟隨一隊蒙面壯漢。兩個女子氣喘吁吁,不知道石壁之上有人,坐在巖石上攀談起來。一個女子說道:“這后山也太過險峻!若有一人在石壁上把守,我們縱有八百好漢,只怕也攻不上去?!彼m是女子,說話卻鏗鏘有力,語聲中帶有幾分沙啞。

  偶耕、牧笛聽她說話,覺得甚是耳熟。借著月光看時,頓時大驚失色:她居然是華清芬!牧笛瑟瑟發(fā)抖,轉面看了看偶耕,眼神里帶有一絲埋怨:都是你多管閑事,那手持柴刀的女俠如影隨形、陰魂不散。

  與華清芬同來的那個女子,身材高挑,發(fā)黑如漆,背對著二人,因此看不清面目,但光看那背影,已是說不盡的婀娜動人。二人自然不知道,白天在荒山密林之中打劫他們的綠林好漢許赤虎,便是她的父親,她的名字叫做許月鄰。

  許月鄰也不知石壁上有人。她喘勻呼吸,說道:“這后山的險徑,到此便算是終點,我不再帶你往上探路了。爬過上面那道石壁,有一道院墻。院墻下面有側門,平日無人把守,你們大可放心攻進去。明日照計行事,不可有誤?!比A清芬說:“聽說那三個人也住在山莊里面,但愿他們住到明晚,睡夢之中,一人吃老娘一刀。”后面的壯漢聽見兩個女娃子你一言我一語,隨聲附和,調侃起來,許月鄰壓低聲音呵斥兩句,他們便不再言語。

  牧笛聽得害怕,慢慢起身,想往回走,盡管小心翼翼,身上衣裙仍然窸窣作響。許月鄰聽得上面有人,大吃一驚,拔出寶劍,縱身躍上石壁,二話不說,挺劍就刺。她迅捷無比、輕盈至極,手上劍光閃動,劍尖已離牧笛心窩不遠。

  偶耕急忙從石壁上躍起,飛身前撲,將牧笛推開。許月鄰一劍刺空,見石壁上還有一人,將劍橫撩,徑取偶耕,同時右足飛起,踢向牧笛。偶耕見牧笛仍未脫險,一步跨出,拽起牧笛,連連后撤。誰知許月鄰左掌送出,拍在偶耕肩頭,將他打倒。倒地之時,偶耕縮身翻騰,擋在兩個女子中間,不令敵手傷到牧笛。

  牧笛站在偶耕身后打量許月鄰,見她身長九尺,不僅體態(tài)婀娜,而且面容姣好,真像是月窟里的仙子。只是她手持寶劍,殺氣騰騰,讓人望而生畏。

  偶耕面朝許月鄰,喝了一聲:“你是何人,為何出手傷人?”許月鄰冷笑兩聲,說道:“你們兩個狗男女,在此偷聽我們計議,破壞我們大事,難道我會留你們活到明日?”偶耕扭頭對牧笛說:“你快回去,我來對付她。”語聲未畢,華清芬已經帶著那隊蒙面壯漢爬上石壁。他們兵分兩路,從山徑兩邊包抄過去,站在院墻外面,堵住側門,牧笛已是無路可逃。

  華清芬站在側門外,看清是偶耕、牧笛,對許月鄰說道:“妹子,這個愣頭小子功夫不弱,你要小心了?!痹S月鄰剛剛一掌擊倒偶耕,甚是驕矜,輕蔑地說:“姐姐,你也太高看這小子了。他還沒交手就吃了我一掌,功夫差得很!”華清芬道:“他真的武藝高強,我和你爹爹、韓德存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币徽Z激怒許月鄰,她將長劍一抖,冷冷說道:“姐姐,那我就讓你看看,我怎樣取了這一對男女的性命。你們所有人,都不得插手!”

  牧笛見她如此自負,心生一計,對她說道:“他若贏不了你,我們今晚自然難免一死。他若贏了你,便當如何?”許月鄰說道:“三年前,我曾起誓,若有弱冠男兒與我比劍,贏得了我,我便以身相許,此言一出,絕不反悔!”華清芬搖頭道:“妹妹,你今夜怕是要選中夫婿了。但這小子呆頭呆腦,你勢必抱憾終生?!睅酌麎褲h聽了,浪聲嬉笑。

  偶耕凝神運氣、全心戒備,似乎沒聽到他們說些什么。忽然頭上咯噔一下,一物砸到。他忙揮手臂,將那物擊開。只見白光一閃,原來是一把鐵劍被他打落山崖。華清芬在一旁說道:“小子,我好心借你一把劍,好與我家小姐比武,是你不領情,那就休怪我家小姐用劍斗你赤手空拳了?!迸几f道:“我不用兵器。但我若得勝,還望你們踐守承諾?!彼麤]聽清許月鄰比武認婿的話,他所說的“踐守承諾”乃是放走牧笛。華清芬誤解了他的意思,詭秘一笑,退在一旁。

  牧笛卻莫名其妙著急起來。她見這一幫山賊有備而來,似已安排周詳,要偷襲渡霧山莊。眼前這個女子武藝既高,心腸又狠辣,偶耕與她比武,若是輸了,焉有命在?但是偶耕如果贏了,豈不是要娶她為妻?偶耕暗地里瞟那女子,越發(fā)見她螓首蛾眉、杏眼星眸,雖是冷若冰霜,卻比仙子更多幾分韻致,她要是主動降身相許,偶耕斷無拒絕的道理——除非他是真的既癡且傻。

  月掛樹梢,山林如洗。偶耕穩(wěn)穩(wěn)立地,暗運真氣。許月鄰長劍映著月光,閃閃發(fā)亮,攪動山風侵襲而至。偶耕身形隨劍晃動,或飛躍而起,或貼地翻騰,一連避讓十八招,并不回擊。

  牧笛看出偶耕的心意:他見對方是女子,不愿全力進擊。她心中想道:敵眾我寡,偶耕的勝敗關系到我們的生死,他贏了雖說便要娶那女子,但總比我們雙雙斃命于此好得多。她在一邊提示:“偶耕,你我性命都在她手,務必排除雜念,全力應戰(zhàn)?!迸几牭?,心里暖融融的,立即精神一抖,拳掌翻飛,迎著寶劍攻了回來。

  許月鄰盛氣凌人,一劍一劍刺出,指望速戰(zhàn)速決,了結他們二人性命,誰知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偶耕躲過十八劍,一出招便立起聲勢、奪回場面。她不敢怠慢,全力出擊,越戰(zhàn)越覺得偶耕內息深厚,招數(shù)變化多端。偶耕心中也暗自驚異,面前這女子,功力深湛、劍法奇崛,一招一式進退有度,含有無窮殺機。他穩(wěn)住心神,避其鋒芒,守住下盤,不露破綻,與許月鄰在一步步斗到石壁之上。石壁狹窄,月光映照之下,二人身影拉長,在石壁上亂晃。

  二人斗過七十余合,不分上下。華清芬心中焦躁,心想許月鄰若與偶耕一直斗到天明,山莊中有人聽到動靜,他們定下的周密計劃便不攻自破。她在暗影之中挪動腳步,來到牧笛身邊,趁她正在出神,陡然發(fā)力將其擒獲。牧笛在她手中,生恐偶耕分心敗下陣來,并不掙扎,只是冷冷說道:“你那妹妹數(shù)招之內定遭敗績,你還是放開我為好,省得受她訓斥?!?p>  偶耕余光所至,早已看在眼里。他連出三拳,逼開許月鄰的劍招,厲聲說道:“我與你比武,你的人為何不守信義?”許月鄰長劍一抖,冷冷答道:“你贏了我,自然放人。你若輸了,她與你一起死。”劍光閃爍,招式更為凌厲,劍氣所及,石壁上的濕氣瞬間凝為冰霜。

  偶耕發(fā)起恨來,當下招式一變、真氣流出,拳掌虎虎生風,恰似飛瀑倒流、雪山崩摧。許月鄰窮極平生所學,使出殺招,一把寶劍極盡變化之數(shù),卻一劍一劍刺空,卻似與混沌交手、同虛默過招。

  牧笛的身影在偶耕余光之中,華清芬的柴刀橫在牧笛頸上。偶耕拳影飛動、掌風刺骨,攻勢如潮。許月鄰長劍收回,轉攻為守。她手中寶劍雖是鋒利無比,仍在偶耕的攻勢下左支右絀。她生平未遇見這樣的勁敵,不免粉面赤紅、柳眉倒豎,愈發(fā)心狠手辣,想在忙亂之中突然叫殺,一劍結果了對手性命。偶耕惡她咄咄逼人,運起一口真氣,迎著寶劍揮出一拳,打在劍刃上,然后欺進一步,使出空手奪白刃的功夫,硬生生將寶劍奪走。

  許月鄰大驚,伸手來奪寶劍。偶耕將劍扣在身后,一掌拍出,正中她的左肩。許月鄰倒退兩步,跌倒在地。身后三寸遠,便是懸崖峭壁。偶耕體內真氣流行,分寸拿捏得極其精準:既要示以眼色、曉喻情理,又不至于失手傷人性命。

  偶耕回身走向華清芬,命她放人。華清芬扣緊牧笛,與他對峙。偶耕回頭看著許月鄰,說道:“姑娘學得一身好本領,卻沒學到信義二字嗎?”許月鄰雖吃了一掌,但她甚是自負,以為是自己一時疏忽才被他偷襲得手,因此不肯服輸。偶耕將劍擲到她身前,說道:“你我切磋武藝,適可而止。還請姑娘放人,我們好說好散?!?p>  許月鄰拾起寶劍,想要再次進攻。牧笛冷笑一聲,說道:“姑娘身后已是絕壁。如若再次跌倒,恐怕就沒這么幸運了。”許月鄰聽罷,面上現(xiàn)出難堪的神色。

  華清芬冷冷說道:“妹妹,若要成事,休要拘泥于男人的那套假仁假義。這對狗男女現(xiàn)在不殺,必定是無窮后患?!蹦恋颜f道:“你殺我容易。然而我心中不服。大不了偶耕和你那妹妹再比試一場,看看誰贏得了誰,誰殺得了誰?!比A清芬喝道:“你閉嘴!我們一擁而上,定將你們砍為肉泥!”

  偶耕慌忙招手,對許月鄰說道:“還請你恪守諾言,放過我們。今晚之事,我們不說與外人知道?!痹S月鄰仍想比試,偷偷看了牧笛一眼,沒想到牧笛一直看著自己,眼睛里露出鄙夷。

  許月鄰心想:比武輸了,不過是一招不慎;面子上輸了,這對男女到了黃泉路上也還會恥笑我。她收劍回鞘,將腳一跺,說了一聲:“放人?!比A清芬見她已下決心,不再相強,當下收起柴刀,將牧笛推了出去。偶耕接過牧笛,拉著她便走,卻被華清芬攔住。

  偶耕一臉驚愕看著她。華清芬微微一笑,對許月鄰說道:“你曾起誓,若有青年男子贏了你,你便嫁給他。現(xiàn)在這愣頭小子贏了,你擇他為婿吧。”一語點醒許月鄰,可她本來就不服輸,又怎愿意倉促之間就許下婚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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