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朝王宮
這幾日,茱萸寸步不離跟著她,一路護(hù)送她進(jìn)王宮,且茱萸在哪,冥棧容便會在哪,兩個好閑的人跟著她,讓她這個不閑的人情何以堪。
尤其那個冥棧容,每次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出好戲的模樣,令玲瓏心里極為疙瘩。
這一對人,絕對是故意來整她的吧?
離宮門口越來越近,玲瓏也是越來越緊張,看著馬車外頭緩慢流過的人群小攤,心里極其不是滋味。
“新嫂嫂?!避镙峭蝗贿^來小聲道:“那夜,其實你是想逃走是不是?”
玲瓏心嘆,這丫頭不是不明道理,自己也并不需要特意隱瞞,遂點了點頭。
“為什么?”
玲瓏放了簾子,回過頭來道:“若你要離開自己的家,去一個完全陌生,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稍有不慎便會送命的地方,你會害怕么?”
“嫂嫂不怕,你有茱萸?!?p> 綠衣女子說著已上前挽住了她胳膊,似乎這幾日與她親近不少,甚是親昵道:“嫂嫂,其實宮里可好玩了,等你進(jìn)宮,茱萸帶你玩。”
好玩?
玲瓏抖了抖眼皮,是好玩,她有一種玩命的感覺!
“宮里那么多人,你為何偏要找我?”玲瓏問。
“因為我看著嫂嫂很好玩,比王后嫂嫂有趣多了,四哥定會喜歡你的?!避镙呛芸隙c頭,大大的眼睛很是光透。
可是——
玲瓏喃喃:“我都沒見過你四哥?!?p> 靠著窗,玲瓏閉了一下眼睛,狠狠腦補(bǔ)了一下她四哥的模樣,摸了摸心口,卻總覺得心里有一絲慌亂。
唯一知道的是,這個人,能從千萬人中把她挑入王宮,不好惹。
馬車突然停在宮門口,茱萸掀了簾子:“怎么回事?”
“王上有事找公主商量?!?p> 一個沉穩(wěn)的太監(jiān)聲音傳來。
玲瓏看去,是一個中年模樣的內(nèi)侍監(jiān),只微微低了腰身。
“四哥找我?”茱萸轉(zhuǎn)念一道,便從馬車上蹦跳了下來,又吩咐道:“鄒璲,這是我新嫂嫂,我把新嫂嫂交給你了,你們不許欺負(fù)了新嫂嫂。”說著,又回過頭來朝玲瓏道:“新嫂嫂,等見了四哥,我再過去找你?!?p> 茱萸入了宮門內(nèi),玲瓏下了馬車,與冥棧容兩兩相望,他欲言又止,不知該與她說什么,略想,還是與她說了句,“玲瓏姑娘,你一入這宮中,便是無親無故,也無人再與你為謀,一切造化,靠你自己。”
玲瓏點頭,他終于說了句像樣的話。
鄒璲過來有禮道,“奴才鄒璲,見過姑娘?!?p> 直至那抹女子背影消失于宮門之中,冥棧容才淡淡嘆了口氣,這幾日來與她的相處,他最開始以為她是裝,想要以此混入夏朝王宮,掀起一番風(fēng)浪,畢竟她的演技他領(lǐng)悟透徹。
只是,她當(dāng)真是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為何再見這般陌生,為何會是如此?
玲瓏入了宮,鄒璲半路離開,指了他的徒弟黍洱來帶路,黍洱很隨和,話不多不少,很到位。
她問什么,他便答什么。
夏王后侍奉王上九年,一直無子女,太后朝臣不得不勸諫,夏王被一群人的折子逼的不耐煩,但又不喜歡官家女子,只好大選民間女子。
一眼,夏王便相中了關(guān)玲瓏這個名字,淡淡道了句,“玲瓏織錦安紅豆。”
后來,又看了關(guān)玲瓏畫像,便言,“就她吧?!?p> 一眼一言,便是她入宮的前因。
至于后果……
這次大選,耗時兩月,牽動各地官員,夏朝人聲沸騰,總以為要選十幾個佳麗入宮,不成想,夏王卻獨(dú)獨(dú)只選了一個,實在是令朝臣心臟承受不住,太后幾番暈厥。
不得已,太后又擇了兩位官家女子,但夏王不允收,再不得已,名額又改為一個,見太后如此執(zhí)意,這位王上終是妥協(xié)了。
那位官家女子內(nèi)定為妃,這不足為奇,為奇的是,關(guān)玲瓏這個唯一從鄉(xiāng)下民間選的女子,出身低微,無后臺無權(quán)勢,一入宮,便也是妃位。
但畢竟王上終于肯大選后宮,朝臣太后也是過于激動,即便只是一個,哪管什么妃位不妃位的,只當(dāng)王上一時興起,且這民間女子也掀不起多大風(fēng)浪。
有人說,還未入宮,便得如此恩寵,若入了宮,該是如何得寵。
玲瓏聽得半久,真心為自己拽了把汗,因為這次大選,大概預(yù)計,她會多了一撥莫名其妙的敵人。
這夏王……
王后無子,那位官家女子王上也不喜歡,加上她,總統(tǒng)也就那么三個女人,所以,太后朝臣幾乎是把夏朝子嗣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這民間女子身上。
玲瓏嘆氣再嘆氣,敢情她入宮,就是來給他傳宗接代來著。
流華殿。
內(nèi)侍一見茱萸,趕緊跪了跪,茱萸招手讓他們起來,然后沒大沒小便走了進(jìn)去。
“四哥?!?p> 茱萸走進(jìn)里頭才知流華殿里不止四哥一個人。
殿內(nèi)座上的男子,方好憤怒似的放下一本奏折,旁側(cè)夏天無輕道:“阿祤……”
“夏天無,你給孤聽好,有關(guān)他的事,孤以后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你若在多說一個,你以后不必再進(jìn)宮,也不必再出現(xiàn)在孤面前。”
之后高坐上的男子又補(bǔ)上一句,“孤說到做到。”
茱萸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以前只要聽到夏大哥如此念四哥的名字,她便知肯定有大事,而且定是夏大哥惹四哥不高興了。
當(dāng)下只好撓撓頭,低聲,“夏大哥,你也在啊?!?p> 夏天無抿唇,只道:“王上可以不為他的死做什么,但他是臣的二弟,臣不能什么都不做。”
“夏天無?!?p> “即便是傾盡夏家所有,臣也必做!”
位上男子旋即離了座,背對著,冷冷吼出一個字:“滾!”
夏天無身形微微一僵,看著男子清冷的背影,默冷的容顏低下,咬牙,“臣,告退?!?p> 夏天無起身,走過茱萸身邊,行了一禮,便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茱萸心里硌得慌,心說真不好,又遇上四哥脾氣暴躁的時段,這幾個月,四哥脾氣時好時壞的,連她都琢磨不透了,茱萸躊躇著,低了音,“四哥,你找茱萸什么事???要是沒什么事我先走了哈?!?p> “站住。”
男子淡淡轉(zhuǎn)身,似是怒氣還未發(fā)完。
半只腳還沒踏出,又給叫了回來。
茱萸哀怨著一張臉,這想溜也溜不成了,只好嘿嘿笑道:“四哥,我只是溜出宮玩幾天,這不回來了么,四哥你要是想罰我抄經(jīng)念佛,我現(xiàn)在就去。”
“孤說讓你念佛抄經(jīng)了么?”男子冷了一度眉,銳利的眸子直盯著她。
茱萸把頭低的很低,哀愁的瞟了男子一眼,碎碎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音雖低,男子卻也耳力不錯,坐回位子上,只淡淡道:“收拾你該收拾的東西,五日后,隨斷一鴻去高驪?!?p> “什么?”
茱萸大驚,也顧不得在他面前失了禮儀什么的,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她除了驚訝真不知道該怎么做。
苦笑,旋即又點了點頭,“哦,茱萸知道了?!?p> 大概,找她商量便也是這事吧。
看著四哥決然的表情,這事,已經(jīng)定了,且不會再改。
茱萸一下子沒了心情,原本還想跟四哥說說新嫂嫂的事,突然之間什么都開不了口。
門口有開門的響聲,有人進(jìn)來,茱萸覺得自己杵在這兒不好,故作平靜的,笑道:“四哥要是沒事,茱萸先走了?!?p> 說著,茱萸已經(jīng)轉(zhuǎn)身便走,走到門口還與棄瑕撞了一下。棄瑕趕緊的行禮,見茱萸低頭悶悶的走遠(yuǎn),才道,“王上,您都另挑了人去高驪和親,茱萸公主怎還這般不高興?”
夏王暫且不管茱萸,道,“那關(guān)玲瓏接入宮了?”
“是。”棄瑕又勸道,“方才來時,見三哥面色溫怒,王上可是又與三哥吵架了?”
“孤也不愿同他爭辯。”
“可天凡畢竟是他親弟,也是我們結(jié)拜認(rèn)的七弟,他的死與冥解憂脫不了干系,王上要維護(hù)冥解憂,可曾想過我們這些兄弟的感受?”
宮道。
茱萸一路走回華陽宮,路上又不知道撞到了誰,也沒管,后來才覺得被自己撞的人似乎一直在跟著自己。
回頭一看,茱萸吃了一驚,“冥棧容,你怎么成這副德行了?”
冥棧容壓低了內(nèi)侍帽子,低沉道,“還不都是因為你,王上跟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避镙锹柭柤纾瑥?qiáng)裝起笑了笑。
他卻很正經(jīng)起來,有一瞬緊張,問,“王上做了決定?要嫁去高驪的人……還是你?”
茱萸見瞞不住,輕應(yīng),“嗯,我聽說高驪挺好,高驪王燕流丹氣宇不凡又玉樹臨風(fēng),不知是多少女子夢中夫君?!?p> “你想嫁嗎?”冥棧容只問。
茱萸沒說話,眼睛盯著別處,冥棧容忽即又加重了聲音道,“我問你想不想?”
被他一聲語重,茱萸本就心里悶著火,看著冥棧容,一點忙都幫不上,茱萸忽然覺得天下都拋棄了她似的。
忽即便對冥棧容喝道,“本公主想不想,關(guān)你什么事,你走開!”
茱萸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要從他旁邊走過,手腕卻被他抓住。
他嗓音低沉,“你若是不想,我現(xiàn)在便去求王上?!?p> 茱萸震驚了一下,又苦笑,“你拿什么求?拿什么身份求?即便我不嫁高驪王,我也會嫁其他人,反正嫁誰都一樣?!?p> 茱萸松了手,頭也不回離開。
她早該知道的,這便是注定的結(jié)果,她是公主,只有聯(lián)姻的價值,即便是最親最親的四哥,也這樣。
嫁誰都一樣,于她而說,并沒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