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幽靜,他低頭看去,只見地上一雙綠瑩瑩的眼睛也正仰首望向自己,先是一驚,隨即明白是那白貍小白,便輕聲道:“小白,多謝你了?!毙“谆位文X袋,眼睛瞇了一瞇,公孫羽見它十分有靈性,當(dāng)日在廟中真是躲避雷劫也說不定,自己二人護(hù)了它的平安,它便又來救了自己二人性命,就算它是精怪之類,那也是個十分善良感恩的精怪,便如自己小時候在元仙湖里救過的那條大蛇,也在洪水中救了自己的性命,想來不管是人是獸,總有好有壞。
此時自己幾人雖然暫無性命之憂,但那紅毛巨猿守在外面,又將洞口堵死了,出又出不去,在這里待久了,不被餓死也要被渴死,若是在平時,自己力量全盛之時,想必還可以推開石頭,與那巨猿周旋一番,但此時卻是想也休想了。
他身子不敢亂動,眼睛卻在四處查看,幾面盡是山壁,只有那一處字跡,他又細(xì)細(xì)將那些文字從頭到尾瞧了一遍,只覺字跡有如刀鋒,帶著凌厲肅殺之氣,他自幼習(xí)刀,師父薛錚當(dāng)年又是使刀的名家,此刻望去,只覺那些字頗有些刀意,一捺一撇隱隱有破空之勢,不覺心神一凜。
看得幾眼,那一勾一畫,竟似乎真的成了一枚枚長刀,直砍斜削,一往無前,公孫羽心中震動,雖然隱約感到這或許是那位前輩故意為之,將刀法刀意融入了這字跡中,卻又覺得如羚羊掛角,無處可尋,他一字字朝下看去,漸漸覺得心神搖動,右臂竟不由自主便依著那些字跡輕輕動了起來,便如此輕輕一動,青蘿已然驚覺,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公孫羽霍然止住右臂,見青蘿一臉茫然的直起了身子,輕聲道:“你醒了?!焙诎抵星嗵}輕輕的嗯了一聲,便轉(zhuǎn)過頭去,俯下身子,將小白抱起,慢慢站起身,走到山洞前,向外張望。公孫羽又轉(zhuǎn)過頭來,望向那壁上的文字,一時覺得神妙無比,一時又覺得殊不可解,不知不覺便又以右臂為刀,在空中依著字的走勢揮動起來。
練了一會,只覺全身氣血翻涌,剛剛平伏下來的煩悶之感又涌了上來,心中大驚,連忙停住不練,閉上雙眼,努力調(diào)勻呼吸,但他是習(xí)刀之人,本已對刀法十分精通,方才這一練之下,更覺得這字跡之中的刀意十分玄妙,此刻雖然停手不練,但腦海中自然而然便又開始琢磨字中刀意,但只想得一會,便覺頭昏腦脹,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青蘿雖然不象他能暗中視物,但聽見這邊響動,也知道必然出了變故,連忙懷抱小白,匆忙走了回來,急道:“你怎么了?”公孫羽勉強(qiáng)站自身子,道:“不妨事,我方才看這壁上文字,想必是費了些神,因此才牽動了傷勢?!鼻嗵}嗔道:“你既然受了重傷,便得好生休養(yǎng),還去費這些神做什么?”公孫羽笑道:“是,我不過見這些字十分古怪,才多看了幾眼。”
青蘿一手扶住了他,要他靠壁坐下,自己身子碰到了石壁,懷中的白貍便也挨到了那壁上的字跡,猛聽得小白一聲慘叫,猛然從她懷中躍了下來,縮到另一邊的角落,一雙眼睛中竟露出恐懼之色。
青蘿一驚,忙先將公孫羽扶下坐好,又邁步走到小白身前,俯身撫摸,只覺它的身子竟在瑟瑟發(fā)抖,不覺吃了一驚,低聲道:“小白,小白?!敝灰娝p眼死死盯住那一面有字的石壁,身子不住朝后縮去,便皺眉道:“你害怕那面石壁嗎?”小白嘴里發(fā)出嗚嗚之聲,身子抖個不停,青蘿輕輕扶摸它的背脊,過了良久,它才漸漸平靜了些。
青蘿對公孫羽道:“我瞧那石壁十分古怪,你可不要再瞧了。”公孫羽微微點頭,他見小白這種模樣,也知必是那石壁的原故,但心中卻仍是時時冒出念頭,想去瞧那石壁上的文字,他強(qiáng)行按捺住這種念頭,不覺又為眼前的困境發(fā)起愁來,自己幾人只要再在這洞里呆上幾日,便得死了。
他這一歇下來,竟覺十分疲倦,想必看那壁上文字著實已經(jīng)費了許多心神,洞口光線昏暗,他閉目養(yǎng)神,慢慢調(diào)息,不知過了多久,但覺萬籟俱靜,恍惚中只覺得面前站了一個黑色人影,他睜開眼睛,只見那人身材瘦長,全身黑衣,卻看不清面目,只有一雙眼睛異常明亮,他心中一驚,想要站起身來,手足卻象是被捆縛住了,竟一動不能動,他張嘴欲問,竟也已發(fā)不出聲音,一時之間,竟如泥雕木塑,只好鎮(zhèn)定心神,靜以待變。
黑衣人俯下身來,仔仔細(xì)細(xì)將他打量了一番,目光又停留在他臉上,一雙眼睛銳利如刀,竟似乎帶著凜冽的鋒芒,饒是公孫羽歷經(jīng)生死,被他這么一瞧,竟也心中一驚。那黑衣人瞧了一會,眼中光芒更盛,仿佛要將他剖開兩半,公孫羽心神搖蕩,只覺一股毀天滅地的殺意將自己籠罩,猶如一座獨絕高聳的大山,正壓在自己頭頂,自己便如一株弱小的草木,只要被那高山上的一塊石頭一壓,便會化為齏粉,全身血液似乎都變得冰涼,但他性情剛烈,越是面對如此壓迫,卻反而越是激發(fā)了血性,竟抬起頭來,雙目直直盯著那雙如刀一般的眼睛,毫不退讓。
片刻之間,只覺得那雙眼中波光掠動,一片白光飄蕩而出,化作一道凌厲刀光,直朝自己身上砍來,他心中大驚,手足卻絲毫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瞧著那道刀光直劈進(jìn)自己的左肩,劇痛入骨,鮮血迸涌,轉(zhuǎn)眼之間,那雙眼中又迸發(fā)出數(shù)百道刀光,將他身上劈得鮮血淋漓,皮肉翻綻,便如受凌遲酷刑一般,腦中似乎有個聲音在道:“不要頑抗,臣服于我,做我的奴隸,我便免去你的刀剜之苦?!?p> 公孫羽咬緊牙關(guān),忍住身上劇痛,盯住那雙眼睛,想要問一句,你是誰?卻怎么也出不了聲,但他從來便是絕不屈服的性子,八九歲時遇到惡人惡狗也絕不退讓,此刻只是忍受著那剝皮剔骨的疼痛,任他刀光如雪,身上血如泉涌,腦中卻不曾有絲毫求饒的念頭。
那雙眼睛似乎也頗為驚詫,目光一收,那些刀光便不再落下,化成一道道白影,又匯入眼中,那雙眼睛轉(zhuǎn)眼間變成了血紅之色,公孫羽與那血紅眼瞳一觸,猛然覺得身上一輕,手足便能動彈了,他猛然彈起身來,卻見四周茫茫一片沙漠,竟已不在山洞之中,自己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黑漆漆的長刀,他不知這是真是幻,正要回頭去找青蘿,猛然聽見一聲咆哮,從那沙丘之中鉆出一只巨大的野獸,渾身青毛,雙耳直堅,竟是一只身高七尺的青狼。
公孫羽握刀的手緊了一緊,心里一喜,那久已消失的力量不知什么時候也已回到手中,身上的傷勢似乎也已痊愈,他望向手中長刀,只見那刀長有四尺,寬僅三指,黑漆漆的,刀鍔十分狹小,刀身狹長,倒象是一根長锏,看那刀鋒也似乎鈍鈍的,毫不鋒利。
青狼見到公孫羽,猛然頓住身形,一雙獸瞳緊緊盯住了他,狼嘴張開,森森尖牙間涎水滴落,身子一弓,足下圈起一股狂沙,便朝公孫羽撲來,公孫羽長刀揚(yáng)起,身子微側(cè),趁著那青狼凌空一撲,已一刀劈在它前腿之上,青狼一聲慘嚎,那看似黑黝黝,毫不起眼的長刀,竟是鋒利無匹,已將它那巨大的前爪劈斷,鮮血狂涌,那青狼也著實兇悍,雖然一足已斷,仍是身子一轉(zhuǎn),張開巨嘴朝公孫羽惡狠狠的咬來,一股巨大的勁風(fēng)如小山一般壓了下來,公孫羽足下用力,想要朝旁躍出,但腳下一沉,那沙子柔軟,雙足竟陷了進(jìn)去,他雖驚不亂,身子朝后一仰,長刀上撩,借著那一撲之勢,刀鋒已劃入青狼腹部,一蓬血雨撲面淋下,那青狼一聲巨吼,身子停不下來,仍是凌空撲下,這一刀便自它腹部直劃到尾部,但那巨大的身軀也已將公孫壓在地上。
公孫羽鼻中滿是血腥之氣,身上衣裳也已被狼血浸濕,他用力將狼尸推開,站起身來,微風(fēng)卷起了沙塵,刀上鮮血滴答而落,他低頭瞧了瞧手中長刀,深吸了口氣,心中竟是覺得說不出的暢快。
他站在沙丘之上,放眼遠(yuǎn)望,只見東方隱約透出一座城廓,此時夕陽正紅,映照得天地之間一片血紅,他一手提刀,邁步朝東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那血紅的夕陽始終掛在天際,似乎永不會落下,那城廓卻漸漸近了,只見城墻都是黑色石頭,高有七八尺,顯得十分破舊,也不知已有多少年月,城門也沒有人把守,空蕩蕩的。
公孫羽只當(dāng)這是個早已在沙漠中荒廢了的城鎮(zhèn),邁步走進(jìn)城門,不覺怔了怔,這外面空蕩蕩的城廓,里面街市林立,人來人往,竟然十分繁華,他慢慢走上前去,只見里面各色鋪子林立,各種食物的香味飄散而出,任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沙漠中的一座城池里,竟然宛如大宋繁華的大城一般。
他皺了皺眉頭,走到一個食鋪門前,那老板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正低頭鉻餅,公孫羽道:“老伯,請問這是什么地方?”老人聽到聲音,手中一頓,抬起頭來,公孫羽見到他的臉,頓時吃了一驚,心中倒吸一口涼氣,只見那人臉上皮膚慘綠,布滿一道道黑色暗紋,一雙大眼似乎要突出眼眶,一張闊嘴幾乎已裂到耳根之下,赫然便是一只巨大的青蛙,一瞬間,公孫羽腦海中便閃現(xiàn)出兩個字“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