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一聲驚呼,婦人笑了笑,道:“你倒心善,聽見我遭遇凄涼,心里憐憫我是不是?我那時只當(dāng)必死,哪料到卻被人救了下來。那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女子,面容嬌好,肌膚白皙。她將我救了下來,便問我為什么要輕生。我那時滿腹委屈,也不知怎么的,便一五一十將遭遇盡數(shù)告訴了她?!彼犕曛螅烈髁季?,才嘆道:“你也是個可憐的女子,不過就這么死了,可當(dāng)真不值得?!?p> 我已是萬念俱灰,道:“我這一生盡數(shù)付與那負(fù)心人,如今還有什么好活的?”那女子又道:“這世間男子,盡是負(fù)心之人,貪戀的是年輕美貌,你若是重又變回年輕貌美,你那相公不是又會回到你身邊了么?”我慘然笑道:“這世上的人只有一年年變老,哪會重變年輕?那是沒有法子可以改變的。”女人又沉吟了許久,才道:“若是這世上一個法門,能讓你重又變成年輕貌美的女子,你愿不愿學(xué)?”
我當(dāng)時躺倒在地,流淚道:“你可不要騙我,我也曾花了無數(shù)銀子,去尋變年輕的法子,但這世上又哪里有這樣的法子?”那女子輕輕嘆了口氣,道:“你瞧我今年多大年紀(jì)?”我細(xì)細(xì)的瞧了她一番,道:“我瞧你年輕得很,應(yīng)該是二十八九歲吧。”她微微一笑,道:“我今年六十歲啦?!?p> 我心中一驚,一骨碌爬了起來,道:“我已經(jīng)如此凄慘,你還來騙我做什么?”她搖頭道:“我并沒有騙你,我是乙亥年七月出生,今年恰好六十歲整了?!蔽胰允遣恍?,道:“那你怎么看來這么年輕?”她笑道:“那自然是練習(xí)了那門秘術(shù)的原故?!?p> 我心想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奇術(shù)?她又道:“這門法術(shù)得要命格屬陰的女子修習(xí)才有奇效,你是七月出生的是不是?”我心中一驚,道:“不錯,我是七月二十的生辰?!彼中Φ溃骸叭裟闶瞧咴鲁跗叱錾?,那便更好了,不過你命理屬陰,也能修習(xí)這門法術(shù)?!蔽夷菚r仍是將信將疑,那女子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嘆息道:“你的命運(yùn)與我略有相似,今日又遇見了我,便是緣法,我知道你心中仍是不信,如今我將這個法門教給你,修與不修,全在于你?!?p> 當(dāng)時她俯身在我耳邊,將這法門一一道來,我越聽越是心驚,原來那法術(shù)竟是要飲用人血,再以她的秘法調(diào)制,便能駐顏不老,返老還童,我雖然心中驚怕,但仍是將那些言語牢牢記在心里。將法門授完,她又道:“這個法子若是用至親之人的鮮血,那效用便更強(qiáng)一些?!?p> 我心中一震,打了個冷顫,再抬起頭來,四周空空蕩蕩,哪里還有半個人影,我當(dāng)時十分害怕,還以為遇到了鬼怪,連忙爬起身來,朝家中逃去。
從那之后,我也不敢去試這個法子,只當(dāng)是鬼神戲弄于我,但我那相公長年累月不回家,我更加怨恨,好在那時我的第一個孫兒出生,我見他粉雕玉琢,心中喜愛,便將心思撲在孫兒身上,我那相公在孫兒出生之時回家住了兩天,哎,我也真是無用,雖然日日怨恨于他,但一見到他,那一腔不快竟然煙消云散。
我著力奉承于他,但他對我始終冷冷淡淡,不理不睬,我實在是忍受不住,便同他爭論了幾句,他便摔門而去,連那剛出生的孫兒也不管了。我獨自一人哭了一場,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過了幾日,我去照看我那孫兒,卻忘了做針線時的針插在衣袖之上,竟將他的手臂扎傷,嬰兒皮膚細(xì)嫩,頓時血流不止,我那時慌了神,連忙用嘴去吸,好在那血不久便止住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我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想起那日那女子所說的話,不知怎的,竟想試上一試,若果然是假的,也便從此絕了這個念頭。我便依照那女子所授,命丫環(huán)去買了些藥材煎服了,等了許久,也不見什么動靜,便知那女子果然是騙我的。
到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我便覺得臉上發(fā)癢,忙命人端水來洗漱,用手一搓,臉上便如蛻皮一般,掉落許多皮屑,待到洗凈之后,我用手摸臉,只覺入手光滑,與前日大不相同,取來鏡子一照,只見臉上光潔了許多,眉目間似乎也年輕了些,這才知道原來那女子的法子竟然是真的,不覺又驚又喜,心中卻也隱隱覺得有些恐懼。
青蘿見她臉上露出恐懼又歡喜的表情,聽她言道以自己孫子的血來駐顏,不覺心中厭惡,道:“你這法子當(dāng)真毫無人性?!蹦菋D人道:“是,可是當(dāng)真有效。那日之后,我的皮膚一天比一天光潔,容貌也越來越年輕,旁邊服侍的丫環(huán)們也都驚嘆不已,我只道是得了秘方,服藥的原故,倒也沒有人懷疑。”
她自顧自道:“哪知過了三四日,我的臉上便不再年輕,又慢慢褪回到當(dāng)初的模樣,我心中焦急,料想是那日吸食的血量太少,功效不足。人若是由老變年輕,那種感覺當(dāng)真奇妙得很,我便如著了魔似的,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鬼使神差般,竟又偷偷去扎了我那孫兒,吸食了他的血,我料想只是一點血而已,并不足以傷害到他?!?p> 那法子果真有奇效,但卻也只能持續(xù)幾日時間,眼見過了一個來月,我也不敢再去取孫兒身上的血,唯恐傷了他,那時我只道若是我回恢年輕美貌,必然能令得我相公回心轉(zhuǎn)意,也叫那狐貍精受一受我遭受的苦,若是吸食大量的人血,想必效果要更強(qiáng)一些,待到孫兒百日宴時,我相公回來見到我的模樣,必然與我重歸舊好。
我在家中思來想去,想了幾天,終于對年輕的渴望戰(zhàn)勝了恐懼。那一日,我假意去廟里禮佛,要在那里住上一宿,又將丫環(huán)們打發(fā)回去,要她們第二日來接我。到了晚間,我偷偷走出廟門,那時廟的四周多有乞討的叫花子,我在偏僻無人處找到一個女花子,假意要給她銀子,將她引到遠(yuǎn)處一片樹林里,從背后幾刀將她殺了,那時我嚇得手足發(fā)顫,慌忙用瓶子將她的血接住,又將她推到一個深坑,用枯葉雜土掩埋了。
我趁黑回到廟里,心里砰砰直跳,渾身發(fā)抖,一晚難以入眠,第二日丫環(huán)們來將我接回家中,我便依法每日服食血液,煎服藥草,果然容貌一日日年輕起來,我心中高興萬分,過了一個多月,已是肌膚光滑,容貌竟象是回到了二十多歲,四周的人無不驚嘆,連我那兒子兒媳都萬分驚奇,都道是那藥果然是仙藥,我那兒媳千方百計想從我口中求取秘方,但我只是笑笑,哪里肯告訴她?
等到我孫兒百日宴那天,我在屋內(nèi)精心打扮,盛妝而出,艷驚四座,我那相公一見,果然大為驚奇,一雙眼睛只在我身上打轉(zhuǎn),晚上便偷口醉酒留宿在我房里。從那之后,他便自外搬了回來,我們便又如當(dāng)年新婚之時,恩愛異常,我心中歡喜無限,但過了幾個月,那藥效便漸漸褪去,我心中焦急萬分,狠下心來,便又偷偷出去殺了個叫花子,后來我隔上幾個月,便去殺個叫花子,都是些年老或者年幼的,身強(qiáng)力壯的,我可沒法子殺得了,雖然花子的命不值錢,但人數(shù)多了,鬧得滿城風(fēng)雨,官府也派了公差四處緝查,我便不敢再去殺人了。
這樣一來,我的容貌又開始逐漸衰老,我那相公便又時時回到那狐貍精那里去了,我心中發(fā)恨,況且服食人血久了,要是長久不服,便全身奇癢難當(dāng),我又急又恨,索性找了個機(jī)會,將那狐貍精引出外面,也一刀殺了,將她的臉劃得稀爛,要她再也不能引誘我的相公。
我相公跑來質(zhì)問我,我便道已經(jīng)將她賣給過路的商人了,我瞧見他又氣又怒的樣子,心中說不出的快慰。這狐貍精的血倒是滋補(bǔ)得很,想必也是命理屬陰,讓我年輕了好長時間,那時我每日攬鏡自照,真是我見猶憐,漸漸的我已不再是為了我相公變年輕,而是為了自己能永駐美貌,他來也罷,不來也罷,我倒反而不放在心上了。
男人都是賤骨頭,從前我求他他也不來,這時我隨他來是不來,他反倒不肯走了。
也不知我是怎么得罪了老天爺,老天爺要我受無窮無盡的苦楚,那一年,我兒子竟得了急病死了,那時我已有兩個孫兒,我那兒媳不守婦道,不知道為他守節(jié),竟幾次三番想要外嫁,我心中發(fā)狠,一天晚上,將她叫來房內(nèi),也一刀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