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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兮兒

第十二章沒有的事兒(中)

幻兮兒 小妖蒜 3134 2018-10-03 17:37:00

    第十二章沒有的事兒(中)

  郭家大小姐眼角生媚,幻兮兒在樓上看得清楚,至于逍遙館館主是何表情,她僅憑女子的第六感看著他的背影猜測,認(rèn)定館主至少處理事情的方法拿捏得當(dāng)。

  而幻兮兒下此結(jié)論的依據(jù)僅是他沒有再一次抱著她。

  心里滋生出的一丁點小竊喜,迎著拂曉前的天,就算不睡也格外精神。

  不過,單純的想法總是經(jīng)不住城府的考驗。

  “接招吧,幻兮兒!”郭家大小姐回到府邸,她暖場好的戲天一亮就開唱。

  ……

  “兮兒!兮兒!”樓下翠媽媽快步上樓,嘴里急急喊叫著。

  幻兮兒手里拽著錦繡綢緞,半懸在桌角的腦袋在驚叫聲中糊涂睜眼,一不小心屁股往前稍頃,整個人便失了重心跌落在地。

  火辣中參雜一點酸澀的疼痛感,幻兮兒從沒見過慌急成這樣的翠媽媽。

  “兮兒,快!快逃!”翠媽媽推了門就徑直拉著她的胳膊往外拽。

  “翠媽媽,怎么了?您慢點?!被觅鈨涸噲D松下翠媽媽的手。

  “慢什么啊,再慢點你就沒命了!”

  “沒命?”幻兮兒一聽,迷離的雙眼驟然清醒,“為什么?出了什么事?”

  “郭家少爺死了!”翠媽媽扯下她手里的牡丹錦繡,用盡全力要拽著幻兮兒趕緊離開醉花坊。

  “死了?”幻兮兒只覺怪異,來不及開口再問,古凡城的巡司衙已來了好幾個兇神惡煞的差使,點名道姓要押走幻兮兒。

  巡司衙是古凡城中天道王法的代表,地位在郭家之上。平日里,巡司衙衛(wèi)對于刑罰獎賞的事,更偏于刑罰,手段慘厲叫絕,他們堅信刁民之所以刁性難除,無非是懼畏之心不夠,因而古凡城中的百姓聞風(fēng)喪膽,規(guī)矩為人的倒是不少。

  幻兮兒初來古凡城中,只聽過江湖險惡,卻未歷過官場風(fēng)云,這一趟,她天真的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理在巡司衙也足夠管用。

  身后的翠媽媽卻早已淚濕衣襟,她知道巡司衙隸屬朝廷,府庭森嚴(yán),就算逍遙館出頭也要考慮再三,幻兮兒此行恐怕兇多吉少。

  初到巡司衙幻兮兒沒有任何辯解就被關(guān)押到只有一塊鐵環(huán)落腳的地兒,腳底下渾黑的水濁濁難清,不斷溢出腐肉惡臭的味,與陰暗森冷的周圍符之融洽。

  被束捆住雙手的她連雙腿也被鎖扣在鐵環(huán)之上,腳下臭味熏天的惡水,她只要俯頭視下,便覺頭暈?zāi)垦#瑧炙@一弱點在殘留的記憶里這時才零星地蘇醒。她努力地環(huán)視四周,幾點火光在遠(yuǎn)處齜牙咧嘴地朝她狂笑,就是不愿以憐憫之心為她驅(qū)走些陰寒的暗。除了她自己, 再也找不到任何有生氣的東西,她想叫,可“救命”這兩個字懦弱得連她自己都討厭自己,她不愿在磨難面前自己永遠(yuǎn)像條搖尾乞憐的狗,自己孱弱的體質(zhì)來這兒,若是死,也不過是命中注定活不了,若是還有命活著就是最大的運氣。

  她緊閉上自己的雙眼,進(jìn)來之前見到的金燦陽光,她還能靠著回憶在心里播撒點暖。

  可巡司衙最會的就是用盡萬千的折磨先毀了別人的心防,以惡治惡的手段實在貼合郭琦若的胃口。

  至于郭家少爺,不過是比她地位更為低下的養(yǎng)子,她摸滾打爬的年頭,他還不知是哪家半路子丟的貨,如今死了,一身臭皮囊倒還有幾分用的價值,也算還了這幾年郭家供他吃喝玩樂的債,因而郭琦若對他的死是一點兒愧疚也沒有,甚至幾年來第一次看他順眼。

  原來,前天夜里郭家老太聽彈曲是假,郭琦若布局下套才是真。可惜局?jǐn)∪送?,恰巧郭家少爺色心不死,?qiáng)搶嫁為人婦的柳兒。

  二人房內(nèi)鬧騰出的動靜頗大,更使郭琦若火上添油,怒燒不止。她摔翻房內(nèi)所有可以解氣的東西,甩門出去,卻遇到柳兒性烈,死以明志,橫尸在眼前。

  慣有的狠毒直覺立即讓她再生一計。

  她佯裝好意,唆使郭家少爺趁著夜深人靜毀尸滅跡,無奈郭家少爺是個徹頭徹尾的膿包,居然擅作主張,將柳兒鞭尸百萬,倒懸著掛在城前旗桿上。

  若不是郭琦若心上留意立即跑到醉花坊延遲逍遙館館主出街的時辰,郭家少爺必然要壞了她的事。

  可她也知道雖是借著要道前日設(shè)擂不成擾了興致的歉,但三更時候出現(xiàn)的也尤為叫人生疑,為了讓自己的謊看似圓滿,她竟讓手下狠狠地朝她臉上用力一扇,烙紅的巴掌是她擠淚演戲的第一場。

  “館主,女兒當(dāng)家實屬不易,請您將若兒收之門下,只求在您身旁侍候,也不愿再受這混雜的江湖所牽絆?!惫掖笮〗愎室馄沛吨鴾I眼,讓自己臉上的紅巴掌更加凸顯。

  逍遙館館主眼尖智銳,今晚突降的戲碼,他倒是有份閑情看她演。

  “郭家連遭不幸,家父也不知所蹤,奶奶又年老體衰,幾年來,郭府勉力支撐,無奈家弟不但無作為,近年來更是不愿聽從管教,甚至還……”郭家大小姐演得愈發(fā)傾力,抖落的淚珠裹足了戲份揪緊了他心底藏著的那份哀。

  郭琦若撫著臉上的紅巴掌,趁著時機(jī)撲進(jìn)逍遙館館主的懷里,厚實的胸膛叫她死死貼住,找盡理由不離去。

  恰巧幻兮兒的那句輕喚的“少爺”又不合時宜地響起,逍遙館館主本想拒絕的手,又悄然放下,他想知道幻兮兒眼里的他,是否能夠牽絆她的喜怒哀樂,可他又怕自己的心落到虛處,幻化成無,干脆環(huán)手輕抱了郭琦若。

  也許老天不喜他的心理,才令目光倉皇閃逃的幻兮兒開始重新質(zhì)疑他那雙深情濃濃的眼。

  初獲勝利的郭家大小姐估摸著事妥,才心滿意足地進(jìn)轎回府。

  而擅自做主的郭家少爺,是她開棋落子的關(guān)鍵一步,她不落聲息地送他上路,配合著他鞭尸柳兒的殘忍方式,只是身旁多了幻兮兒曾經(jīng)來過的痕跡。

  她知道,若沒有鐵證為憑,單是郭家老太的那副菩薩心腸也會讓她計敗。

  雖說郭家少爺并非血脈,但兩日一請安的禮數(shù)依舊照做。

  而老太向來起得早,日上午晌也不見郭家少爺?shù)挠?,郭家老太只?dāng)這養(yǎng)子性喜玩樂,忘卻請安,不做計較??傻诙旆鲿院?,郭家少爺依舊不見動靜,郭家老太才覺養(yǎng)子行為放縱,親自到房尋人。

  府內(nèi)管事將門一推,濃烈的腐臭味沖鼻而來,房內(nèi)郭家少爺躺尸絨毯,肚內(nèi)五臟發(fā)膿潰爛,皮上的每道口子開始滋生出白點蛆蟲,郭家老太好不容易安生幾載,又重見血光,心中綴綴難安,哀嚎著老天不公,見不得郭府的昌盛。

  八十高齡的她悲慟至極,郭府上下震驚一片。管事在房內(nèi)搜到的玉笛,也在匆匆趕回的郭家大小姐的佐證下,將殺害郭家少爺?shù)拿^直指玉笛之主幻兮兒。

  老太怒不可遏,一早親自到巡司衙狀告幻兮兒殺人之罪。巡司衙是郭家老太娘家的親侄掌事,一聽事由,立即行動。

  郭琦若看著全城貼滿罪昭狀,心中痛快非常。十幾年來,她要的就從沒敗過,也不許敗。

  人下之屈,作為庶出的她體會極深。那時父親娶妻妾共三,子女育四,獨她母親這房逢年過節(jié)也極為冷清,久而久之,嫉妒之心吞噬了她的年少,就像秋至的夜,該沒落頹廢的一個不少。她開始廢寢營計,生生把自己的母親扶上正位,可惜母親命里缺福,沒幾個年頭便暴病去世,她在府中的地位又岌岌可危。她不甘沒落成婢,苦心設(shè)計,令府中子孫一個個相繼離奇死去。郭家只當(dāng)歷了太多的腥風(fēng)血雨,老天懲戒,而她自己自然而然成了郭家唯一血脈,郭府上下不再妄議。

  如今幻兮兒的這場劫說不得奸詐惡毒,畢竟郭琦若只用了功力十級,剩下的可是郭家老太和巡司衙合力給的教訓(xùn)。

  幻兮兒是時候該嘗嘗來自肉體的苦痛折磨了。

  只要進(jìn)了巡司衙的門,活著的祈盼必然得還留著一口氣的時候才能想。

  幻兮兒在這幽暗的水牢中昏昏沉沉,難聞的水味沁得鼻腔生疼,久而久之,胸口也被嗆得激烈翻騰,干嘔不斷。她咬牙竭力撐住腦子里僅剩的幾分清醒,可她的天真終究抵擋不住在她意志最為薄弱時,猛然上升的惡水。

  流動的水藏不住躁動,一寸寸開始攀爬上幻兮兒的身體。她的腳丫最先接觸到它們不友好的到來,泊泊流水席卷著吞噬別人的惡狠,一點點滲進(jìn)皮膚深處,就像萬千的毒蝎歡呼著自己的毒爪,一口一口地扯開腿上的皮肉,挑著血骨狂噬,幻兮兒恐懼至極,兩雙腳不斷跳竄著想要脫逃,可鐵環(huán)上的鏈子偏與惡水為伍,只要幻兮兒動彈得越猛,它便越加勒緊,直至她完全動彈不了,任由惡水肆無忌憚地享受它的豐盛一餐。

  心防的潰敗狀似決堤,止不住的淚在瑟瑟發(fā)抖的暗中隱沒,幻兮兒懼怕的絕望開始衍生。

  她甚至不知道該寄望與誰,當(dāng)初翠媽媽的慌急,這刻她才懂,也才知道世間不是只有江湖才能稱之險惡,只要存活在世,沒有什么是輕而易舉的,尤其是她自己,生來便注定通途艱難,命途多舛。

  她的命在惡水的升漲中,一點一滴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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